荒诞假期(9)
这世界上,在编人口差不多有60多亿,算下来我平均每天能遇到1000人左右。
这么看,我这辈子一共能遇到29200000个人,而梁琢就是其中一个。
也就是说,我跟他相遇的几率差不多在0.00487。
当我站在人挤人的街道跟他对视时,脑子里迅速算了这么一笔账。
当然,我这笔账算得肯定是不严谨,毕竟我不是会计,更不是数学老师。
但可以确定的是,茫茫人海两个人相遇的几率很低,遇见即是缘。
而我跟梁琢,两天之内多次偶遇,如果没有一只名为“命运”的大手在为我们翻云覆雨,我是不相信的。
突然之间,我想问他一个问题。
“船呢?”
我想问的当然不是这个,但现在还不能跟他说。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
露水情缘。露水情缘。
我一直这么告诉我自己。
梁琢说:“跟我走。”
说着,他竟然拉住了我的手。
这事儿对,但也不对。
现在这条街人特多,多到挪步子都费劲,一伙儿的两个人很容易被挤散,所以拉着手可以确保不会失散。
但我跟他说到底还是陌生人,彼此只知道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面对这样的人,我是没办法像他那么自来熟,竟然拉对方的手。
更何况,我喜欢男人,对于我来说跟男人牵手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我一个人在脑子里发疯,梁琢却淡定地拉着我挤在人群里。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就笑了。
他回头看我:“怎么了?”
“没事。”我使劲儿往前蹭了蹭,从他斜后方蹭到了他身边。
之前朋友说我,看着好像每天劲儿劲儿的,但其实遇到什么事儿都谨慎得要死,像是生怕被人害。
他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谨慎小心,但又总逃不过陷阱。
我突然想起自己旅行的目的,时隔三年,我都快忘了。
其实对我来说,旅行不只是为了放松,也不只是为了看陌生的风景,更不只是为了吃外地的美食——当然,这些也非常重要。
但,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在一个人旅行的时候,我可以不用那么像自己。
不用那么像平时的自己。
勤奋的、认真的、积极努力的。
我可以是个懒散的路痴,可以是个被网上的攻略骗然后骂骂咧咧付钱的冤大头,也可以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大萝卜。
这些都没关系,我想怎么样都行。
当梁琢拉着我的手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旅行的意义。
所以我释然地笑了。
不就是牵个手么,我就算跟他亲个嘴儿,又能怎么样?
他是能让我对他负责,还是真的能拆了我一个肾?
都不能。
没事儿!
于是,我反手也拉住了他,还跟他十指紧扣了起来。
帅哥么,谁不爱呢?反正是我占了他的便宜,我不亏。
梁琢有些惊讶地看我,但也没说什么,我催着他快点带我上船,我要在船上高歌一曲吟诵月亮。
这条步行街按理说不算长,但因为人多,走得特费劲。
当我跟梁琢终于挤出来之后,我惊讶地发现,这地方竟然限流了!
我竟然,此生,见证了步行街限流!
果然是旅游胜地啊,名不虚传啊!
我被梁琢带着七拐八拐,走过了几条铺着石板路的小巷,两侧灯火通明,有住家,也有民宿,还有光线昏暗氛围氤氲的小酒吧。
他带着我走,走得很快,后来几乎快要跑起来。
我们俩头顶着月亮和偶尔出现的并不明亮的路灯,脚下踩着清风和从石板之间冒出头来的野草。
有鸟在啼叫。
有蝴蝶在旁边打转。
有我逐渐变得粗重的喘息,有梁琢突然转过来看向我时带着笑意的目光。
突如其来的浪漫让我忘了不久前我还在提防着这个人。
梁琢怕不是数学老师,是催眠大师,专门能迷惑人心智的那种。
我跟着他朝着月亮的方向跑,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乘着飞车滑向太空的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眼前五彩斑斓的乱花给迷了眼。
我胡思乱想着,察觉自己是第一次这么莽撞地信任一个陌生人。
但,我很快就糟了报应。
我幻想着这美好浪漫的夜晚,幻想着跟帅哥梁琢坐在乌篷船上畅游夜晚的小湖。
可当他带我来到湖边,一脸兴奋地指着眼前那破到我怀疑人一上去就会散架的小船时,所有浪漫的BGM全都停止了。
我耳边只能听见乌鸦在嘎嘎叫。
它们在嘲笑我,怎么会期待梁琢给我制造惊喜和浪漫。
我说:“就这?”
梁琢说:“人少,还免费。”
真行啊梁琢!
我对他的滤镜碎了一地,他瞬间变得不帅了。
什么催眠大师,他就是个面目可憎的数学老师啊!
第16章
我问梁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他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他说:“我跟那边茶馆老板娘租的,两个小时一百块,你得跟我分摊呢。”
我惊了:“你这是被坑了吧!这种破船一百块?”
说完,我又觉得还不对:“你这是强买强卖啊!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分摊船费了?”
梁琢冲着我笑,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就是个缺德鬼。
他说:“来都来了,我划船,你享受就行。”
还得自己划船,我真的怕他把船给弄翻了。
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我还是穿上救生衣,上船了,毕竟我看过的攻略都在说一定要坐船游湖,尤其是夜晚,很惬意。
但问题是,那些载客的乌篷船我根本排不上队,估摸着现在去排,三天以后能轮到我。
梁琢说:“我知道一条路线,景色不错还没什么人。”
他又知道了。
就这样,我上了梁琢的贼船。
很破很小的木船,我在这头,梁琢在那头。
我紧张地问他:“该不会咱们到湖中央,它就裂开吧?”
梁琢斩钉截铁地说:“放心吧,不会。”
我对他不是很信任,但已经上船了,也只能一边怀疑一边祈祷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梁琢的船划得不错,我们很稳当地远离了岸边,慢慢悠悠地朝着热闹人群的反方向而去。
远离喧嚣,我终于有了身处“小桥流水人家”的闲适感。
跟人群背道而驰,鼎沸的人声逐渐远去,我开始只能听见风,只能听见水,只能听见来自自己的对美妙夜晚的感叹。
月光在头顶,身影被映在水中。
我抓紧船舷,试探着跟水中的自己对视。
梁琢笑我:“你怎么像个小孩儿呢?”
我说:“这叫永葆童心。”
说话间,我抬头看向他,恍惚之间竟然发觉了些影影绰绰的浪漫与温柔。
真荒谬啊。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跟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单独划船往无人的水域去,而我此刻想的不是他会不会摘我的肾,是这个晚上还挺值得纪念的。
船往远处划了一会儿,四周已经没什么人,岸两边也已经不再是热闹的商铺,而是安静的人家。
我问梁琢:“介意我暂时摘下口罩吗?”
我很想呼吸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总觉得它潮湿却又能让人变得清明。
“好啊。”他说完,我们一起摘掉了口罩。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个瞬间,我跟梁琢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种难得的信任感,毕竟在这种时候能不戴口罩相处的人,必定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不戴口罩的梁琢,上次,我们在人潮拥挤的步行街,一起吃过生煎包。
可现在跟那会儿看见他,感觉很不一样。
梁琢的身上染上了水乡的柔软,看着他时,我对他的一切恶意揣测都显得有些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