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直男都这样吗?(101)
只有叶父沉默的带着他,在每年新年的时候固守在北京城,没向任何人低头。
就连安瑜在提起叶父时,也只会吐槽他一年到头不着家,不参加叶然的家长会、运动会,经常不陪在叶然身边,但从不会质疑叶父这件事上的对错。
按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如果当年我也在场,我肯定一头撞这个老太婆身上。”
这句话说出口,叶然忽然觉得豁然开朗。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没有再看叶小姨一眼,平静的道:“我先走了。”
咖啡店的喧嚣被他甩在身后。
面前只有漫天飞舞的、冰冷的雪花。
……
……
回别墅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乌云自天边沉沉压下,鹅毛大雪倏忽而至。
叶然低头走在风雪中,乌黑柔软的头发上落了雪,半湿的垂落。
他眼睛似乎被冻的有些红,洇着些水汽,不一会便渗湿了睫毛,融化了细小的小雪花。
叶然大脑空荡荡的,循着家的轨迹疲惫的往前走。
他觉得自己很累,如果现在就到家,那能一觉睡到天黑。
寒风顺着领口、袖口侵袭全身,他慢吞吞的拉好衣领,手指被冻的通红,好半天才想起来可以塞进口袋。
天地间一片迷人眼的风雪。
乱糟糟的,什么都看不清。
快走到家门口时,他模糊间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眼神中也出现一缕迷茫。
……幻觉吧。
他在心里安静的想,这些天每天都和沈时视频,不过昨天断了一天,今天居然就能看见他的幻影。
紊乱的心跳霎时平静下来。
叶然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低垂着眼,缓慢的往前走。
越靠近叶家,那道黑影越清晰、高大。
叶然眼皮蓦地一跳,心脏也在冰雪的侵蚀中恢复了一些温度,怦怦的,跳的有些快,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定定的望着前方,呼吸也越发急促,唇齿间呼出带着白烟的气。
下一秒,那道黑影似有所决,侧身看了过来——
漫天白雪中,沈时随意的穿着件羽绒服,眸色漆黑而沉冷,雪落满了他的头发与肩膀,他没有开车,鞋底有一片深深的雪迹。
“沈时……?”叶然怔怔地,连话都说不出,只下意识加快了速度,拔腿跑开。
……
他跑的很快。
身边是刀锋般的冷风。
视线中的景象也随着奔跑的速度颠倒。
那道静止不动的人影忽然上前两步,稳稳接住了他。
“嗯。”他听见了沈时低沉倦怠的声音,“是我。”
沈时身上带着在外面等候良久的寒气,英挺苍白的五官犹如刀削,神情即便再冷静,也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
叶然扑在他怀里,耳边仿佛没了任何声音,一时半会高兴与茫然交织,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沈时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
只沉默的抱着他,撑开宽大的羽绒服,将他包裹在内,他的体温是温暖的,胸膛宽厚有力,就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很沉稳,仿佛能解决所有难题。
“怎么了?”叶然耳朵被轻轻的、温柔的亲了亲,沈时声音放的更低,温热的鼻息拂过脸侧,嗓音低沉:“被欺负了?”
叶然一动不动的垂着眼,眼睫仿佛吸满水汽的鸦羽,沉甸甸的垂落,他心口郁积的、憋着的一口气有些茫然地消散了。
直到几秒后,被沈时不容置疑的从怀里抬起下颌,擦掉脸上的泪水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掉了眼泪。
沈时正沉沉的看着他。
他眼皮褶皱略深,瞳仁幽黑,是纯粹漠然地黑,冰凉修长的手指擦掉叶然脸上的眼泪后,他眼中长途跋涉的倦意也彻底消失,只留阵阵寒意。
“宝贝,”他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怎么回事?”
*
叶然推开叶家大门。
屋里暖气充盈,沈时落后他半步,微微抬眼,便将叶家的布局看入眼中。
先前来找叶然时,他都开了车,十分守礼的没有直接进入叶家。
但这次事出突然,姜筠出了机场便打车去市中心的酒店补觉,他也有些疲倦,可一想到叶然这两天的不对劲,他还是第一时间来了叶家。
叶家装修的很温馨,家具看起来都上了年头,一直没换过。
茶几上放着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照,上面的叶然应该才五六岁,被男俊女俏的父母抱在怀中,三个人笑容都很灿烂的看着镜头。
沈时动作一顿,心中缓缓掠过一片阴影。
……正常的一家三口,合照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但叶家的合照却定格在了叶然五六岁那年,原因只会是沉重的。
父母双方离婚,或者一方离世。
他看着叶然走向厨房的背影,收敛了全部气息。
合照上的女人正对着他,那张和叶然很像的脸上笑容灿烂而洒脱,抱着叶然的模样似乎是抱着珍宝,手臂也小心翼翼地环着小叶然的后背。
另一个男人轻轻的环着怀里的两个人,严肃的脸上笑意明显,看得出来他不经常笑,但眼中温柔的情绪却浓得快要溢出来。
沈时微阖着眼,心里泛着疼意。
叶然从厨房里出来,他拿着一罐茶叶,还有一壶刚烧开的热水。
“喝茶吗?”他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现在只有看见沈时的高兴:“我家有红茶和绿茶,你要喝哪种?”
沈时闻声看向他,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绿茶吧。”
“正好我拿的就是绿茶。”
叶然笑着把茶包撕开,倒了些茶叶在杯子里。
他和沈时都不是品茶之人,茶叶倒好,再加上水,泡开就能喝了。
泡茶的间隙,沈时垂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许久才淡淡道:“刚才怎么了?”
知道这件事怎么也躲不过沈时。
叶然静了静,说:“我小姨来找我了……我和她不太亲。”
小姨,也就是叶母那边的亲人。
沈时心中有了些猜测,语气却不变,不急不缓的继续问着他:“这几天心情不好都是因为她?”
“你怎么——”叶然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沈时眼中露出些笑:“不明显。”
叶然更加迷惑:“那……”
沈时:“但我就是知道。”
叶然:“……”
叶然默默闭嘴,继续泡茶。
他表情认真,脱掉了臃肿的外套,里面是一件很宽松的灰秋衣,秋衣领口宽松,略长的发尾扎在后颈,乌黑与雪白糅杂交融,莫名有些情/色意味。
满打满算。
两人已经快半个月没见过面。
沈时眼里的笑意渐渐消散,他眯起眼睛,喉结上下滚了滚,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茶几上正对着自己的叶母。
安静两秒后,他规矩的坐直身体,是自小学以后便再没有过的规矩坐姿。
叶然泡好茶,也坐到沙发上,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没深想,只眼睛亮亮的盯着沈时,像一只看见主人的猫,忍不住再次扑进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他毛茸茸的头发抵着沈时的下颌,沈时放松了身体,唇边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搂着他的腰,任由他胡乱又粘人的蹭。
怀里人的身体修长而柔韧,有些这个年纪独有的少年感,单薄的秋衣下,他甚至能感受到叶然皮肉的温热与柔软。
沈时压抑着所有情念,温柔的、安抚般的低头,亲了亲叶然的眉心。
叶然身体颤了颤,发现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后,微眯的眼睛睁开,水洗般的眸子乌黑纯然,只茫然了片刻,他两只胳膊便环住沈时的脖颈,整个人真的如同一只猫一般,又软又轻的嵌进他怀里。
他一直很安静,面上轻松的神情很快散去,眉眼恹恹的垂落。
像在寻求安慰、又像在低落的治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