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37)
对面又不说话,秦舟等得无聊就去洗漱,等收拾完回来发现一条新消息。
B.:[别了。]
秦:[嗯?]
B.:[不会追人就先别动,等人来追你。]
秦:[?]
秦舟后来没再收到回复,当晚也真的没有“动”,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听话,而是因为他太困,直接睡了过去。
这些天加班都累得可以,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三个闹钟也没能叫醒他。无故旷工会扣好几百块钱,秦舟一阵后怕,赶紧检查电子邮件。
正在他悔不当初时收到了人事小姑娘的消息:[秦老师,您上OA确认一下调休流程吧,组长已经批过,就等本人反馈确认啦。]
秦舟这才想起来查看人资管理系统,发现柏知望在昨晚十一点多就已经帮他请过假。
原来某人面上一句话不问,其实早就悄悄帮人铺好后路。
然而这么贴心的某人,却自从发完那句“画很好看”后就消失不见了。
秦舟谈了这么多年恋爱,深知不能太依赖手机的道理,于是决定先趁假收拾屋子。沙洲宾馆住宿条件不算特别好,普通的小单间,衣服全挂在床边的小窗户那晾着,需要拿到大阳台祛湿。一通忙活完,下午四点多,柏知望仍然毫无表示。
秦舟便下楼吃饭,磨磨蹭蹭地吃到六点,又跟同事去附近小摊买了点阳关葡萄,给仙人掌盆栽喷点水,回来一看,跟柏知望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新消息。
不行,这回实在是等不了了。
秦老师充分吸收前车之鉴,不想让小火苗灭在摇篮里。鉴于心理专家提过一点不宝贵的建议,他觉得还是要知会下对方。
秦:[算了,我先去试试吧。]
B.:[怎么了?]
秦:[我看他最近好像没有要追我的意思,不想等了。]
也就是年纪大了没空玩虚的,秦舟才敢跟一个陌生人把话挑得这么明白。要是十年前他绝对说不出这种话,丝毫没有前任该有的矜持。
对面不知道是被他说愣了还是怎么,迟迟不回复,老半天才发来一个:[再等等吧,他应该在找你了。]
秦舟这会已经开始烦躁,应该什么应该,他要严谨!再应该到手的回头草都被别的兔子叼跑了。
他骨子里就不是听话的乖学生,所以退出跟B.的聊天框后,他立刻找到[柏知望],点进去准备打字。
然而,键盘还没跳出来,他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是柏知望发来的微信。
[小船,睡了吗?]
秦舟深吸一口气,指尖莫名麻了一下。还真被那个半桶水的调解师给说中了?
秦舟飞速打字:[还没,怎么?]
柏知望:[月亮睡了。]
秦舟放下手机,把手放在左胸前,试图平复一下被撩麻了的心脏。
这句话以前是他发出去逗柏知望的,估计也就他俩能听懂,意思是,“我很想你”。
第37章 舍不得
如今的秦舟可谓久经沙场、生冷不忌,竟然还会为了句含蓄的情话小鹿乱撞。
[等着。]
秦舟给柏知望回过去这么句话,就关掉手机,起身披上外套,踏上拖鞋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他腾出手来看屏幕,只见柏知望问他:[等什么?]
秦舟没回答,笑着打字:[叫你等就等。现在在哪?]
微信还没发出去,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同事。
“出门散步呐?”同事问。
秦舟跟柏知望聊天时带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去找组长说点事。”
“我刚见着他了,在外头抽烟呢。”同事寒暄完回自己房间,冲他摆摆手晚安。
“欸好。”秦舟立刻钻进电梯,摁下一楼,攥着外套往外面跑。
一边跑还一边骂,不知道自己嗓子不好吗?自己平时都舍不得让他闻味儿,他倒抽上了!
大漠弯月下有个人影,他手里的烟卷正泛着橘色光,忽明忽暗的,冒出缕缕青烟。形单影只的人在沙堆里站着,总显得有点孤独。
“柏知望。”秦舟上前叫他。
柏知望被吓一跳,转头时脸上的愁容没收住,被秦舟瞧见。
秦舟问:“你怎么也抽烟?”
“有点闷。”柏知望分手后心情躁郁拿它来解烦,瘾不大,被说完也不再抽,只是放指尖夹着,说,“刚跟我妈打完电话。”
比起自家父母,秦舟更怵这位“丈母娘”。他登时愣住,试探着问,“她说什么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上海,新工作找得怎么样。”柏知望在烟卷上摩梭着,“还问,你在不在敦煌。”
秦舟“嗯”了声,等待下文。
“我说你在,她就说想跟你聊聊。”柏知望照实转述,“我寻思着不太合适,没答应。”
秦舟沉默着,伸出左手,勾了勾手指。
柏知望意识到他在要烟,不想给:“这么晚了,少抽点。”
秦舟没搭话,手指又动两下。柏知望没法子,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放到他手掌心。
秦舟却并没拿烟卷出来,而是把整盒都收进自己的口袋。柏知望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要烟,是查岗,怕自己咽炎给抽犯了。
前男友本不该有这项特权,但柏知望没戳穿,美滋滋地受着。
秦舟没收完烟盒后才开口:“她知道咱们分了吧?”
“嗯,早就跟她说过。”柏知望也抬头看天。
秦舟苦笑道:“她身体是不是好多了?”
“好是好多了,但是……”柏知望满心忧虑,话在这停住,对面便会意,“唉。”
秦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柏知望说:“她最近想自己搬回老家,我劝都劝不住。”
“啊?为什么?”秦舟不理解。
为了老人治病方便,柏知望十年前买的那个小房子一直没卖,留着给郭敏住。小情侣分居以后,柏知望又搬回那里跟她一块住。
但是郭敏以前从没在上海待过,听不懂方言,也没朋友在这边。八几年的小房子楼层又高又没电梯,她腿脚不好,一天只出一次门,憋着都快闷死了。
每每提起这个,柏知望就特别愧疚:“我总不在家陪她,她嫌无聊,吵吵着要回大院里找她的那些老姐妹。”
秦舟哭笑不得:“你这趟确实出差太久了,回上海以后多哄哄吧。”
柏知望无奈道:“嗯,在哄了。”
天空深蓝的底色上点缀着一条银河,最亮的那颗星刚好悬在头顶,月亮隐身。沙堆坐上去有下陷的触感,颗粒埋住手指,湿湿凉凉的。
“没骗我啊,还真没月亮。”秦舟不合时宜地说这么一句。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柏知望问。
秦舟想了想:“分手的时候。”
柏知望指尖收紧,在腿上攥成一个拳头。
秦舟接着说:“那会你说,‘到这就是彻底断了’,让我不要舍不得。”
他没敢看柏知望的脸,但能猜出来,眉毛应该在打结。
柏知望远眺着南方的星宿,像初见时那样望着秦舟家乡的方向:“我确实这么想过。”
“那现在呢?”秦舟缓缓转头,望着他的侧脸。
“现在?”柏知望低下头,感受到右边炙热的目光,拿眼睛去盛,“现在我发现,根本没法舍得。”
秦舟的喉结不听话地滚了滚,体温在寒夜里迅速升高。
看来那个狗头军师B.说话还真灵啊,秦舟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回什么话,还是一阵铃声救了他。
“你电话响了。”秦舟指着柏知望口袋中闪光的屏幕说。
柏知望掏出手机,发现是郭敏的视频电话,没想着避开秦舟,当他面接了。
“妈?不是刚才聊完吗,又怎么了?”柏知望跟郭敏说话就很柔软,虽然平时也轻声细语的,但为人领导跟为人子还是状态不一样。
“……秦舟?他在倒是在,但不知道方不方便接电话。”柏知望捂住话筒和镜头,转头对秦舟比了个口型,问他现在愿不愿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