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掰弯我(82)
他的言语间,全是慌张和不安,好像顾寄青在他眼里是多么多么值得珍视的宝贝一般。
可是他算什么宝贝呢。
他只是一个自私逃避的人罢了。
顾寄青并不是傻子,尽管他无数次逃避,可是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为什么路平和那个女孩会突然做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周辞白开心和慌张的理由。
但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没有周辞白的勇敢热烈和坦诚。
他害怕失去,也害怕所有失望。
他很轻地说:“周辞白,你不要这样。”
周辞白抬起头。
顾寄青说:“因为我会习惯。”
那一刻,风雪弥漫而过,草坪上遮盖的暖被,终究被仓惶地卷起一角。
周辞白好像明白顾寄青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慌乱地站起身说:“那你可以习惯。”
顾寄青还想说什么,周辞白就已经开口道:“顾寄青,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也知道你在逃避什么,我不会逼你,也不会问你,可是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个人爱你,那一定是因为你本身的存在就值得他爱你,他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的爱,这种爱多到你不需要做什么,不需要付出什么,不需要牺牲什么,多到他只希望你可以先学会爱自己,顾寄青,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即使那个人可能不是他自己。
即使顾寄青可能今天就会离他而去。
可是他还是想告诉顾寄青,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这样一份爱。
“顾寄青,那不是源于性,也不是源于你的付出,那就是只是很多很多的爱,爱你本身的那种爱,你明白吗。”
周辞白曾经设想过一万种他给顾寄青表白的方法。
可能是某个教堂前白鸽飞舞的时候,可能是某个海边他亲吻顾寄青的时候,也可能是某个他精心准备的晚宴,小提琴声响起的时候。
总归一定是郑重的,浪漫的,万事俱备的,
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场完全来自于他的意料之外的乌龙之后,他匆匆穿了一件单衣,顾寄青被裹得像个企鹅,一起站在北京城里一个最普通的街道边,下着风雪,街对面只有一个卖着红薯的老爷爷。
然后他就像一个怕错失最心爱的宝藏的孩子一样,笨拙又慌张地袒露着他的心迹。
“顾寄青,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也不需要你反馈的爱,我只想要你可以相信,你真的值得那样的爱。”
他站在风雪里,个子那么高,肩那么宽,鼻梁那么挺,在路灯下那样好看。
而他的话,也那么笃定,好像风雪都为之而停。
于是顾寄青在那一刻,听见自己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
他想,周辞白一定是个笨蛋。
第43章
如果不是笨蛋,怎么会在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少,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顾寄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周辞白。
周辞白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又像只有一片雪花落地的时间。
顾寄青轻声开了口:“周辞白,你能给我买一个烤红薯吗?”
“啊?”周辞白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立马说,“好。”
然后就快步跑向老爷爷的摊位前,说:“你给我选一个最大最甜的红薯。”
“好嘞!”
周辞白捧着滚烫滚烫的烤红薯跑回来时,顾寄青又说:“我不想剥。”
“我给你剥,你手就揣在兜里,别冻着。”
周辞白说这些话时像是再自然不过,低头剥着红薯,滚烫的外皮烫得他不自觉地捏了两下耳垂,手指也被沾染上的炉灰弄脏。
但剥着红薯的神情却那么认真,像是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看。
直到暖黄甜软的红薯芯露出来大半后,周辞白才用塑料袋把下面小部分外皮包好,递给顾寄青:“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帮你剥剩下的。”
“嗯。”顾寄青接过,甚至没有说谢谢,就是一手揣在衣兜,一手握着烤红薯,低头小口吃着,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辞白就紧张地跟在后面,小心问道:“甜吗。”
顾寄青说:“甜。”
周辞白才松了口气。
顾寄青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小口地吃完红薯,小心翼翼地收起袋子,一如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平静地收拾起自己做家教需要的资料,然后抬起头,问在他房间门口傻傻站着的周辞白:“你可以送我去做家教的地方吗?”
周辞白连忙点头,说:“哦,好。”
然后转头去拿车钥匙。
顾寄青叫住他:“记得加衣服。”
周辞白才反应过来,回到房间加了衣服。
和往常一样地替顾寄青系上安全带,和往常一样地放着顾寄青喜欢的音乐,和往常一样地会忍不住在等红灯的时候偷看一眼顾寄青靠着车窗的睡颜。
顾寄青也和往常一样,认真地上完家教,然后出了别墅,周辞白一直停在门口没走,见他出来,立马递上一杯他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加热过的草莓牛奶。
顾寄青接过牛奶,上了车。
两人一路回到家里,周辞白做了顾寄青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骨,给顾寄青夹了一夹他不爱吃的青菜。
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周辞白甚至有一瞬的恍惚,顾寄青到底有没有看出他的心思,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直到吃过晚饭,顾寄青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上背着小背包准备离家出走的小新,随意说了句:“周辞白,我明天就搬走啦。”
正在洗碗的周辞白才猛然回过头:“为什么?”
那一瞬间,周辞白茫然睁大的眼睛,就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顾寄青觉得心里好疼,可是他还是垂下眼睫,温声说道:“因为我们都越界了。”
都越界了是什么意思?
他越界了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喜欢顾寄青,不只是想跟顾寄青做床伴关系,可是为什么是“都”呢?
为什么已经“都”越界了,顾寄青却还是要走呢?
周辞白有很多话想问,可是他说过,他不想逼顾寄青,他也不想多问顾寄青,他只能着急道:“但是你还要留在北京做家教,你如果搬走了,你去哪儿住?粥粥怎么办?”
“我可以去沈照家住。”
“我不同意。”周辞白难得地没有依着顾寄青,“协议里明明说好了,你要搬来我家住,你怎么能耍赖呢?”
他说得很急,还有些委屈。
顾寄青很想像之前一样轻笑着摸一下他的脑袋,可是他不能,他低声说:“协议已经不做数了。”
周辞白:“为什么?”
“因为协议里我们只是床伴的关系。”
“可是协议里也没有规定我不能喜欢你!”
“但是我不敢喜欢你。”
少时的沉默。
顾寄青温柔地说:“周辞白,你喜欢我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年纪的荷尔蒙作祟,我喜欢你,也可能只是习惯你的好脾气,所以我觉得我可能需要一点点戒断,你让让我,好不好。”
他的温柔里带着一种无助的悲伤。
听得周辞白那么心疼。
他觉得顾寄青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承载着自己小小的壳子,小心翼翼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直到他找到了一片很大很安全的叶子,他在叶子下栖居着,他喜欢上叶子,他想和叶子呆在一起,他习惯了叶子帮他挡住烈日和风雨。
偏偏有调皮的小孩突然出现,撩开了那片叶子,然后小蜗牛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快离不开叶子了。
可是小蜗牛从小一个蜗牛长大,他觉得谁都会离开他,他不敢迷恋上一片叶子,于是他想缩回自己的小触角,回到自己安全的壳里。
周辞白没有办法去怪一只这样的小蜗牛不够勇敢。
他只觉得心里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