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电影(62)
但看到段殊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只好咽回了想说的话,点开播放键。
段殊对此视若无睹,装作认真地看起了这部他早已在现实世界里看过的电影。
只是在观影过程中,他时不时就会偷偷移开视线,观察齐宴的表情。
这是早些年相当流行的公路喜剧片,主角们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踏上旅途,追逐真爱或是仇人,结果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一桩又一桩的爆笑琐事。
当感□□业都一团糟的主角,开场便苦着一张脸花样自杀未果时,齐宴面无表情。
满口低俗笑话的损友来找主角,嚷嚷着要去追寻真爱的时候,齐宴皱起了眉。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上路,又和途中偶遇的朋克美女被迫绑定在一起之后,齐宴开始彻底走神。
走神之后,他才察觉到段殊的视线,如释重负地把眼神从电视机屏幕上移开,轻声问道:“怎么了?”
段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没什么。”
齐宴看起来真的很讨厌这部电影,怪不得那天会对着拍下它的导演,说出那一长串直言不讳的刻薄评价。
“……逼着观众开心,如果你喜欢这种效果,不如像老式的情景剧一样,直接配上机械的罐头笑声,想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不要为难影厅里坐立不安的可怜观众。”
坐立不安的可怜观众。
段殊发现这个可怜的观众好像正望着电视机旁边的花瓶发呆,也许在思考,身边人为什么能对着这样的烂片笑出来。
有一种奇怪的、柔软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心脏。
虽然许多记忆还不清晰,但有酒店餐厅的那段回忆作为依据,他肯定没见过现实里的齐宴第一次观看这部影片时的样子。
但现在,这个第一次不可思议地重现了。
从头来过。
段殊记得那天他对林导说过:“在听见您的同伴对它的评价时,是我唯一一次为了这部电影笑。”
可今天,记忆重写了。
再次观看这部一点都不好笑的电影时,段殊一直是笑着的。
不再是因为那段评价,而是因为那个同伴。
病房里的灯光被特意调得很暗,只有电视机屏幕发出的光亮,在他们的面孔上闪烁摇曳。
在身边人频频投来的目光里,齐宴终于迟钝地发现,段殊似乎也没有在专心看电影。
荧幕里聒噪的热闹持续着,他们之间却很安静。
视线偶尔交错,眸光隐约浮动,一切都交汇于静谧无声,落点是怦然作响的心跳。
半晌后,齐宴低声打破了这种静谧,夜色隐约,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柔和了许多。
“今天的提拉米苏好吃吗?”
空气里似乎仍然残留着那种苦涩的甜蜜。
“好吃。”段殊惋惜道,“你也应该尝一下,那是很特别的味道。”
虽然没有齐宴亲手做的好吃。
“很久以前,我好像尝过一次。”齐宴搜索着回忆,不确定道,“是我的表姐买的,那时候她在学意大利语,在第一堂课上,老师就教了这个单词。”
“她说这个单词的含义很浪漫,还给我讲了一个长长的爱情故事,然后骗我吃了一口。”
“我记得它吃起来很甜,也很苦。”齐宴一点点打开了自己的记忆,感慨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但的确很符合那些含义。”
光影变幻的电视画面已成为背景音,段殊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又一个谜底的揭晓。
“是什么?”
“带我走。”他说,“还有,记住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粗长了!(骄傲
第四十五章 明天
记住我。
在平淡的尾音里, 段殊想起那个春意盎然的早晨。
他从每日不同的寄语卡片里发现端倪,然后带着和春天一样的心情,穿过街道, 来到十字路口, 走进那家只有拿铁的咖啡店。
有人坐在观景窗旁边的位置上, 抬头看向他, 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
他真的等待了很久。
齐宴发现了他的沉默,难得有些局促:“用食物来寄托这种寓意,是不是太幼稚了?”
段殊摇摇头,失神道:“那一定是个很美的故事。”
没有人再关心电视里的那趟喧嚣旅行, 在时而响起的轻快配乐里,混合着病房里漫无边际的絮语。
段殊又开始不停地问起别人的故事。
但不再是因为他不想谈论自己,而是他很想了解齐宴。
他的过去,他的家庭, 他的一切。
段殊已经解开了许多环环相扣的伏笔,他猜齐宴会预先留下奖励,比如把真实的人生经历放在故事里的自己身上,任他探寻。
“你为什么会喜欢赛车?”
现实里的齐宴则喜欢机车。
齐宴毫无保留道:“一开始是因为,想跟爸妈作对。”
他想了一会儿, 才想到合适的形容词:“他们明明有最渊博的知识,却很古板。”
齐宴的父母是一对因科学研究而结为眷侣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们懂得最深奥的科学理论,致力于窥探人类不可预测的未来, 认为冰冷先进的科技凌驾于一切之上, 信仰那种将人和机器合为一体的进化。
“我被要求继承他们的梦想, 从小就开始学那些复杂又艰涩的理论, 也许是他们把天赋遗传给了我, 我学得很好, 但我……始终不相信他们的理念。”
段殊在实验室里第一次见到齐宴的时候,他看起来的确像一个知晓一切的反派科学家。
“所以你选择了一项最不确定的运动吗?”
手腕上戴着精密昂贵的陀飞轮手表,却喜欢穿复古懒散的夹克,会骑着重型机车在城市里兜风,脑袋里又装满了令人无法揣测的故事。
他像一个奇异的矛盾体,游走在冰冷理性和浪漫艺术的交汇点。
“嗯,人是自由的,从生到死都是,我不觉得人类最后的进化方向是机器,也就不想按照他们的安排,进入那种野心勃勃的科技公司。”
故事里的齐宴还在同父母抗争,整日流连在赛车俱乐部,现实里的齐宴却已经成了一名工作繁忙的研究员。
段殊想起齐宴所在的那家科技公司的名字,Future human,未来人类。
而他们当下掌握的科技,真实度令人惊叹的宙斯系统,似乎的确窥探到了人类未来的某种可能,将意识单独提取,然后在虚拟世界里生存。
在某种失落和怅然的包裹下,段殊脱口而出道:“不要去。”
他希望齐宴能始终保有自己的坚持。
哪怕是在一场虚幻的梦里。
齐宴听到他有些急切的声音,怔了怔,眼眸里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反问道:“为什么?”
段殊被问住了。
他还有许多记忆没有厘清,在明明灭灭的回忆里,齐宴的形象并未清晰,他还不能确定彼此之间的关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从遇到齐宴并开始这场治疗之后,他很少再遗忘什么。
而且在这虚拟的数据洪流里,齐宴是唯一的真人。
至少,他很依赖齐宴。
于是他有些刻意地别开了视线,轻声道:“因为我们还有一场比赛要参加。”
齐宴寂静片刻,笑了起来:“嗯,在那之后,还会有很多场比赛。”
恰好电影也进入尾声,疯狂了一路的几位主角,即将开启新的旅程,为续集做铺垫。
这是一部糟糕的电影,却成为一段关系的美好开始。
翌日,齐宴很早就过来了,因为和父母之间的紧张关系,他已经在外独居了好几年,一个人的生活很自由,所以有时也会随性地住在俱乐部。
上午,有神经外科的医生来为段殊复查CT,正好由齐宴陪着他去。
医生很细心,仔细看了他的检查结果,还询问了他这两天的感觉。
“你是开车时出的意外,是吧?”
见段殊点点头,医生关切道:“下次要注意,这次是运气好,没什么事,但头部是很脆弱的,要保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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