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好要离婚(54)
月亮从密布的云层中透出了光洁的脸。
人群慢慢地向边角流动,贺彰猛地瞥到了一个人影,急忙追了上去。但那只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想换一个方向。
而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样的情节,在一个人有限的生命里,有可能只会出现那么一次。
就是在那一刹那,他强烈地感觉到了那一点,猛地转过了身。
——他在找的人就透过重重交错的光影和人影,和他对上了视线。
暖黄色的光让顾长霁的呢子大衣镀了毛绒绒的一层边。
明明那么狼狈了,隔着那么远,却还是那么抓眼。
贺彰睁大了眼睛,一股热流慢慢地涌上,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来一个脍炙人口的名句。
曾经他毫无感触,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与这样的观感无缘。
此时此刻,却再没有比那一句更贴合他的心境了。
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32章
36
顾长霁只觉得脑袋难受, 胃里也难受,全身都难受,恨不得在原地倒下。在看见贺彰的那个瞬间, 他就像看见了天神降临,大喊了一声“贺彰”。
而贺彰就那样跑了过来,用的不再是那样有规律的节奏,而是惊喜交加,迫不及待的大跨步。
气喘吁吁的贺彰看起来真是可爱多了。
“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顾长霁勉强地笑了一下, 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了一件事。
视线相接的那一刻, 似乎有什么生根发芽了。
“贺彰很漂亮吧。”
“啊?!”顾长霁猛地一惊,收回了视线,“哪哪哪儿漂亮?扑克脸?死鱼眼?”
“哪有这么夸张,你不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像女孩子吗, ”男性友人说,“我觉得要是蒙上眼睛,我可以把他当女人。”
顾长霁忽然觉得不舒服:“能不能治治你的猪脑子, 全他妈是黄色废料。”
“哈哈, 我本来也没想法的, 就是那天上体育课,看见他换衣服了……他肩膀上有颗痣, 你不觉得很色情吗?”
顾长霁猛地踹倒了凳子。
友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点被吓到了:“顾……顾哥。”
“对男人感兴趣,”顾长霁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真恶心。”
真恶心。
真恶心。
恶心。
顾长霁醒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词。他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全是昏黄的光,但他仍然头晕目眩,一下看不清东西。
这感觉是挺恶心的。
他咳嗽了几声,惊醒了正伏在窗边的男人。贺彰的脸上难得浮现了欣喜:“醒了?”
“嗯……”
顾长霁想起身,却觉得全身重如千钧,散了架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他哎呦了声,娇气地哼哼着:“我的天,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脑震荡不会死人。”
顾长霁:“……”
贺彰过来扶他坐起身,加了个枕头垫在他腰后面。这份体贴让顾长霁一阵不适应,但仍然默默地享受了。
一杯水端到了面前,顾长霁接过来,抬起眼睛看贺彰。
贺彰却没有和他对视,又坐下了,拿起苹果开始削皮。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顾长霁说:“你先说。”
“你先说。”
“行吧……”顾长霁有些扭捏,“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吧,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跟你对上眼的时候吗我有一点点,被电到了的感觉。”
贺彰的心跳猛地提了一下,跳出了加速度。
“你在开玩笑吗?”
贺彰问这句话的时候,隐隐抱着期待。
“当然不是开玩笑,”顾长霁极为正经,“坦白说吧,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看起来就跟天使一样……闪闪发光,blingbling……脸都变帅了。”
贺彰的耳根慢慢地红了,还极力控制着表情,:“……”
顾长霁说:“所以,我就突然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贺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就是,”顾长霁也真诚地回望着他,“我觉得我可能已经……”
贺彰:“我也是——”
“把你当成兄弟了。”
贺彰:“…………”
贺彰眼里的光一下暗了下去,连脊背都重新挺直了。顾长霁突然感受到了他的失望,但不明白这个称呼怎么就不能如他的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见贺彰做了个深呼吸。
“你真会气人啊。”贺彰说。
顾长霁满脸问号,他这么一番真情表白,究竟哪里气到他了?
反倒是他一番真心被拒之门外,顾长霁气不打一处来,肚子里翻江倒海:“你也不赖!”
两人这么互相瞪了会儿,贺彰问道:“兄弟?”
“不当了,不当兄弟了行吗?我贴不起你这种冷屁股!”
顾长霁觉得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他原本以为,贺彰那么着急地找他,是因为已经真心接纳了他这个朋友。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现在就攀兄道弟的,有点拿热恋凑冷屁股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彰说。
“……”
“你是不是觉得……要是我不过来,就不会遇上这种麻烦了。”顾长霁意有点不好受,那种眩晕感又卷土重来,让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这种事无法预料,”贺彰起身,“桌子上是温好的汤,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给妈回一个电话报平安。”
“我自己来说吧。妈……你妈妈还好吗?她朋友呢?”
贺彰:“他们没事。”
顾长霁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贺彰走到门前,拉下了门把手。顾长霁又叫住他:“哎,壮壮。”
贺彰:“……”
“今天谢谢你啊。”
“不客气,”贺彰回过头,摆出礼貌的笑容,“这是我作为‘朋友’的本分。”
昏暗的走廊里,有护士拿着吊瓶和轮椅,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贺彰走到吸烟区,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烟雾,然后叹了口气。
他一直不想也不敢承认的东西,在今天晚上,被他亲手揭破了。
浑浑噩噩的时候,他为了这段朦胧的情感而焦躁。但现在他居然觉得,还不如就浑浑噩噩下去。
为什么要意识到呢。
他明明很清楚,他和顾长霁之间,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顾长霁喜欢的是女人,和他结婚完全是权宜之计,即使他们的关系早就没了硝烟,也只能在顾长霁心里做到“兄弟”为止。
等合约到期,他们就彻底分道扬镳,重新回到原本的平行线。
或许顾长霁还想继续和他当朋友,但他无法做到绝对坦诚。
他不想也不屑让自己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们约法三章,任何一个人有违背的话,就马上解除关系。第一,绝不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第二,隐婚期间可以自由发展恋爱,但不能被人发现异样。”
“第三呢?”
“嗯……第三啊,不能对合作对象产生不该有的感情,能做到吧?”
“你不需要有这种无聊的担心。”
贺彰苦笑一声。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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