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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种(60)

作者:西桥 时间:2021-09-29 10:20 标签:年下 HE 狗血 虐恋

  我站在那海报面前看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便继续朝前迈开了步子。
  走廊两边的墙面上一直都是斑斑驳驳的,到现在了也还是这样。有污渍,有脱落的墙皮,还有时不时便会冒出来的涂鸦。
  二楼楼梯口正对着的那面墙最是惨目忍睹,我抬眼看过去,一下子就找到了角落上那排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字。
  “林落是个死娘炮!”
  紧跟其后的便是三个血红血红的大字。
  “操你妈!”
  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格外醒目,几乎占了这块涂鸦墙的半壁江山。
  这三个字是我写的。
  后来,我还找到了那个写坏话的小孩儿,把他写字的那只手咬进了嘴里,咬得满嘴是血,疼得他满地打滚。
  ——当着林落的面。
  有一年,四楼走廊有一扇窗户上的玻璃碎掉了。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开始嗖嗖地往楼栋里灌凉风。
  我记得当时那窗户框子上竖着一排排的小铁棍,花花绿绿的,还结着厚厚的霜。
  “傻子,你看这个!像不像夏天的时候老韩给咱买的冰棍?”
  “你伸舌头,去舔舔!看看是不是甜的?”
  “草!林落你他妈有病吧,叫你舔你就舔?傻逼!粘上了吧!”
  “别拔!不许动!再动一下我他妈抽你啊!小伍儿,赶紧去端碗热水过来!”
  好像打那之后没多久,老韩就找了几块破木板子,将这窗户给钉死了。现在看来又不知是被哪个混球戳了个洞出来,透着寒风,刮得人眼珠子都凉飕飕的。
  我推开了宿舍的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和记忆中的倒是没差太多。
  那时候总觉得宿舍挺大的,翻跟头都能翻几个来回,现在一看,才发现其实还挺小,只能将将摆下三张窄窄的木板床。
  我的那张床靠着窗户,小伍儿的靠着门,林落刚刚好夹在我俩之间。
  春夏秋冬这床板子上都只垫着一个破褥子,人在上面翻个身,都会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林落!你他妈又爬我床上干嘛?”
  “滚下去!死娘炮!”
  “别他妈叫我哥,我不是你哥!你又忘了是不是?你哥他不要你了!他把你扔了!他扇着你嘴巴子叫你滚来着!傻逼!还天天哥哥哥的,有点出息行不行!”
  “嘿!你哭什么呢?你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没人要啊?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见天儿地哭哭哭哭,这他妈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憋住!你再吸溜一个试试?我真踹你下去了啊!”
  “别拽我手!只能拽衣服!”
  我坐在床边搓了把脸,转头冲站在门口的小伍儿笑了笑,问道:“小伍儿,刚刚那家的红烧狮子头,好不好吃啊?”
  他立刻就拼命地点起了头,还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好……好好吃的!”
  “跟那年春节……老韩给咱仨的那个比呢?”
  他咂摸了一下嘴,似是认真地回味了好一会儿,才说:“比……比那个……可可可要好吃……吃多了!老……老韩……那……那玩意儿,忒……忒他妈抠索儿!”
  我掏了掏裤兜,翻出了三张红票子递给了他,“那就帮哥跑一趟,再去买几个回来吧。”
  我垂下头,又接着说:“买二十四个……当初说好的,等我回来了,红烧狮子头,每人都要来八个,你八个,我八个……”
  “还有八个,是要拿去给林落的。”
  作者有话说:
  哎呀呀,各位大兄弟都是洗干净脖子来的嘛,哈哈哈~香一个大啵啵吧~


第60章 梁修(上)(二更)
  我叫梁修。
  出生在一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小破县城里。
  我妈算是个读过书的人。我妈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也都算是读过书的人。
  特别本本分分的一家人。
  我妈这人怎么说呢,好听点叫纯情,其实说白了就是挺傻缺一女的。
  考大学那年,她恋爱了。
  挺俗套的桥段,漂亮清纯的县城女高中生在补习班爱上了一位从大城市里来的学长,让人骗了感情骗了身子还他妈骗出了个大肚子。
  我妈当时差俩月刚刚好还是未成年,我那个亲爹便怂了,信誓旦旦地说回城里跟父母商量一下就回来娶我妈。
  然后,他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家里不同意还是他自己厌了烦了怕了跑了出国了结婚了让车撞死了掉海里喂泥鳅了还是咋地,总之就是人间蒸发了,再也没出现过。
  眼瞅着我妈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还死拧着不去堕胎,总觉得她那份爱情定然是不会辜负她的。拖着拖着的结果就是学校最后知道了直接把她开除了。
  后来一直到我出生了,一岁多了,会跑会跳会冲着她喊妈妈了,她才幡然醒悟自己这是给人骗了。
  嗐,还有什么用呢?要不怎么说她傻缺呢!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拖着个来历不明的娃儿,这种事情在我们老家那小地方是要被人笑话死的。
  她那要面子的爹娘无奈之下便给她寻了门亲事。把我们娘俩儿这烫脸皮子的山芋草草地就处理掉了。
  我妈也没闹,认命地收拾好了东西就嫁了过去,临走时还傻乎乎地带着自己的高考复习资料,想着有机会还要为自己挣一挣命。
  然后就该说到我那爹了,我那姓梁的后爹。
  那是个下不出崽儿的货啊!不然也不会就这么着寻了个便宜儿子来。
  我爹住的那个村子比我出生的小县城还他妈寒酸。
  本来就指着种种田养养猪勉强过日子了,偏偏他还是个好吃懒做的赌鬼。
  祖辈留下来的地让他输了个干净不说还欠下了笔天债。要不说活该你断子绝孙呢!
  他每次赌输了便会去借酒消愁,消完愁回到家,拎起我跟我妈就是一顿打。在那种小村落里任你嚎破了天也没人会管这档子破事儿的。
  每次我被打得惨了蹲在地上对着我妈嗷嗷哭的时候,她看起来都没什么表情。
  有时候她也会冲着我吼上两嗓子,甚至再扇我两嘴巴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有什么脸哭?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这话从来没骂全过,但渐渐地我也明白了,我妈讨厌我。
  装乖也没用,撒娇也没用,百般讨好也没用。
  因为我的出生,就毁了她一辈子。
  终于有一天,我那个后爹被人逼债逼急了眼,跪在地上跟那帮讨债的人说,要将我妈抵了去。
  我记得那天天气挺好的,日头高高的,我背着个小书包一蹦一跳走进院子里的时候,我妈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拢了拢头发,把花衬衫上的土拍了拍。
  第一次——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她冲我笑了。
  她说:“梁修,你可得活着啊,给妈……好好瞅瞅这世道!”
  然后,她便一头撞在了墙上。
  那墙上还有我头天晚上拿粉笔画的画,大一点的小人儿是她,小一点的小人儿是我,手拉着手。
  旁边一笔一划地写着:妈妈,生日快乐!
  现在可好,血乎刺啦地糊成了一片。也不知道她撞上去的时候有没有看一眼。
  我妈死后,我那个后爹很是悲痛了几天。夜夜抱着酒瓶子坐在院子的树下呜呜咽咽,念叨着什么“丽娟啊,我对不住你啊……”
  我没他那么多眼泪可掉的,我连饭都吃不饱。
  我妈说我得活下去,那我就得活下去。
  她走得比较突然,临了只给我留了一树的萝卜干,泡着水,撒点盐,味儿还行,就是不管饱。
  去隔壁那些婶子家讨口饭吃是真他娘的比登天还难,要嘴甜,就得笑,要装可怜,就得哭。
  笑,得笑得像个样子。哭,得哭得真。
  这样的日子没熬几天,我那个后爹好像是终于甩掉了悲痛,重振雄风再一次扑入了赌场。
  他还把我那唯一算是个物件儿的小书包拿走了,连同我妈那些年当成宝贝的高考复习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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