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心(16)
“没注意被路上的铁钉扎到了,”陈开济低着头说,“谢谢您了。”
“下次小心一点,咱们农村地上就是有这些小东西,”赵婶用碘伏在陈开济的伤口上又擦了一圈,然后帮他打上了破伤风针,“行了,你这个伤口处理得很及时,没什么大事儿了。”
伤口处理得及时其实是池照的功劳,陈开济偏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反正第二天整个队的人都要过来,打完破伤风之后三人没再回去,直接在大湾村卫生站留宿了一晚。时间晚了,卫生站里的房间有限,只腾出来两间可以睡的,傅南岸作为教授独住一间,于是池照被迫和陈开济住在了一间。
池照还是不太擅长和陈开济单独相处,把自己的被子叠好钻进去,想了半晌有点别扭地说了句:“好好休息”,陈开济嗯了声,亦默默钻入了自己的被子。
房间里的灯关了,一点光亮都没有,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一晚上池照也累了,躺在被子里快睡着了,又听到陈开济低低地喊了声:“池照?”
池照被这声惊醒了:“嗯?你叫我吗?”
陈开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对不起。”
池照还有点没明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开济继续说道:“抱歉我之前那么说你。”
这事儿提起来确实挺尴尬的,两人的矛盾闹了好几个星期,池照确实是已经想开了,知道自己不需要和心理专业的实习生比了,但要说完全不介意陈开济说的那些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被人看底、被嘲讽没能力没人会喜欢,人之常情。
陈开济自然知道这些,又继续解释:“我之前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你们临床学生要来心理科实习,后来傅教授让我和你道歉,我还觉得有点委屈,觉得是他在偏袒你。”
他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得坑坑巴巴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确实是术业有专攻吧,虽然我们也有那些临床技能实验课,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真让我上手的时候我还是会慌。”
话说的再多都不如亲身体验一遍,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过后,陈开济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傲气却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主动低头向池照示好:“我们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各种意外,就,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你多担待我点,成不?”
这话说的挺真诚了,池照点了点头,说:“可以。”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实没那么多心眼,说开了,道歉了,池照很快原谅了他,实习生去不同科室轮转的目的其实就是这样,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宿,原本的那点恩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陈开济直接和池照称兄道弟起来:“池哥!起床了!”
池照大他半岁,这声哥确实叫的当之无愧,两人叠好被子走出房间,正碰上刚巧碰上傅南岸出来。
毕竟不是专门住人的地方,卫生站的自来水管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角落里,怕傅南岸找不到,打过招呼之后池照主动说:“傅教授我帮您接点水吧,这边水管不好找。”
傅南岸还没说话,旁边的陈开济便先开了口:“池哥池哥你歇着吧!这活儿我来干就行!”
陈开济脚上有伤,走起来却挺快,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留池照和傅南岸两人还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傅南岸有些好笑地问池照,“他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池照也没想到熟起来的陈开济是这个样子,只能眨眨眼睛说:“我也不知道。”
傅南岸问他:“你们俩和好了?”
“嗯,”池照摸了摸鼻尖,还惦记着傅南岸帮两人调和矛盾的事情,“之前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傅南岸笑笑,不再说什么。
陈开济很快就端来了水,乡下条件不好,三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池照不让陈开济再乱跑。怕他脚再受伤,自己去把脏水泼到外面的土地上。
而趁着池照离开的功夫,陈开济清了下嗓子,主动走到了傅南岸身边:“傅教授,我有点话想和您说。”
傅南岸微微挑眉:“嗯?”
陈开济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我就是想向您道个歉,我之前不该那么说池照的。”
他是心理专业的年纪第一,学习好家世也好,算是傅南岸的嫡系学生,他的大少爷脾气傅南岸一直都是知道的,倒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怎么突然想开了?”
“就觉得池照挺厉害的,我看他给我包扎的时候特别熟练,”陈开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一直觉得您是在偏袒池照,现在才觉得您说得对,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能用同一个标准要求,比如您要让我包扎我肯定就做不来,至少没他那么熟练。”
——原来是池照的功劳,这就不奇怪了,傅南岸从未怀疑过池照的能力。
“你们都是很好的学生,要好好相处,互相学习。”
傅南岸稳声说,陈开济马上点头:“那必须的,以后池照就是我池哥,我绝对跟他好好处!”
年轻人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写在说话的嗓音里,陈开济兴致冲冲地描述起池照的好来,说自己为什么早没发现。男生的友谊来的很快,一晚上的聊天之后他就真把池照当兄弟了,傅南岸笑着听他讲,表情温和,心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
像是细细的针在心脏上扎了一下,若有似无的,却又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弥漫着。
池照啊,那确实是个受人欢迎的好孩子,对谁都热情,招人喜欢。
傅南岸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摸着盲杖把手的位置,说:“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傅教授你不对劲。
第13章 也想送他一束棉花糖
洗漱完后时间尚早,队里的其他人还没来,赵婶倒是早早地过来帮忙,还帮他们做了早饭。朴素的早餐只有两菜一汤,但乡下的铁锅大灶台做出来的菜与城市里相比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辛苦您了。”傅南岸在旁边帮忙把碗筷摆好,“辛苦您大早上跑来。”
“这有什么,”赵婶豪爽地挥挥手,笑呵呵的,看向三人的目光里满是尊敬与仰慕,“知道你们来我们村的人都可高兴了,我做这点不算什么。”
之前五院下乡活动也来过大湾村,村民们对省城来的医生格外感激,这是个落后而闭塞的村子,年轻些的劳动力大多出去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在村中留守,是不折不扣的弱势群体,得了病也难以得到有效的医治,省城里的医生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大恩人的存在。
赵婶是土生土长的大湾村人,村里重男轻女,她跟着父辈偷学医术但也只会些最基本的,见到省城的医生们过来自然想向他们取取经,她一脸期待地问:“对了,你们是什么科的来着?”
傅南岸微笑着说“心理”,赵婶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心理?”她显然并不懂这个,“就是那种治精神病的吗?”
“还不太一样,”傅南岸和她解释,“咱们日常认为的精神病都很严重,是疯了或者傻了,治不了,其实大多数心理疾病没那么夸张,这就是很常见的疾病,有关感知、思维、情感的行为,这些都和我们的心理有关。”
赵婶半知半解地应了声:“哦……噢。”
到底是偏远地区的,平时没接触过这些,村子里一个人能吃饭能干活那就足够了,很少有人关注心理方面的问题,赵婶对三人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不再追着他们问东问西了,吃完饭后便借口家中有事先回去了,原本说好要带他们在附近转转也没了影。
陈开济无法适应这种反差,语气不善道:“什么嘛,说我们是心理的就不理我们了,心理怎么了,心理那可是咱们院的重点科室,也不用这么瞧不起吧?人穷见识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