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岁月(33)

　　邱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过身，低头跟鸿飞交待了几句，而后绕过吧台，走到夏见星身后，说：“走吧。”
　　夏见星跟在邱寒身后，愈发感觉邱寒不对劲，冷漠，疏离，而且还是刻意为之的疏离，夏见星在他背后，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显得他整个人落寞无比。
　　“邱老板，”夏见星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拐角处，停在邱寒身后一阶台阶上，从背后拉住他的手，微仰视，“出了什么事？”
　　邱寒嘴唇动了动，哑着声说：“没事，就是有些心烦。”
　　“邱寒，”夏见星极少直呼邱寒大名，连名带姓的叫，在邱寒的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你的状态很不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沉默，冗长的沉默。
　　夏见星耐心的等待邱寒开口。
　　良久，他轻轻抽回手，“先上去吧，进去坐下说。”
　　进门后，夏见星自行倒了两杯开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夏医生，我们，散了吧。”
　　夏见星脑子在听完邱寒的这句“我们散了吧”后的数秒，停止了转动，什么都没想，甚至于这几个字的字面意思，脑子里都拼凑不出含义，仿佛几个乱码堆在脑海里，搅成一团，混乱无比。
　　在那杯开水彻底凉成冷水后，夏见星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其实也不是想喝水，只是嘴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开不了口，需要借助某样东西润润。
　　“散了，意思就是，星星灯以后不属于我，星夜特调不是我的专属，星星戒指还给你，是这意思吗？”
　　夏见星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光是说完这句话，心都透着丝丝的痛。
　　邱寒眼睛半阖着，盯着夏见星手上的戒指，眼眸里藏着的黯然被睫毛的阴影挡住，喉咙像是被灌了岩浆，一个“嗯”字被挤出来，灼伤邱寒的五脏六腑。
　　夏见星静静坐在他对面，眼前人还是三天前给他温暖送他星光的人，眉眼如初，只是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和心里的想法。
　　窗帘没拉严实，寒风吹进来，撩动邱寒额角的碎发，微弱的亮光下，渐渐模糊的视野，伴随着轻微的颠簸的凉意，邱寒在夏见星心上补了一刀，他说：“戒指不值几个钱，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星星灯，我扔了，占地方。”
　　夏见星笑了，从无声的笑，到低笑出声，笑得肩微抖，笑得眼角止不住的淌泪。
　　他转动着指上的戒指，摩擦着，戒指还没戴热乎呢，上班时间不能戴，下班后洗完手，第一时间戴上，只想着戴给邱寒看。
　　夏见星摸了把脸，起身，越过邱寒，头也不回的开门，下楼。
　　邱寒听见二楼电子门开门的声响，脱力的倒在沙发下。
　　好痛。
　　心好痛。
　　作者有话说：
　　只是过渡章嘿，并没有为刀而刀（感受到作者求生欲了么）


第42章 你不相信你的爱人吗？
　　夏见星一夜未眠。
　　想不通，想不通啊，明明很好，一起计划好了未来，就连两人最后归属的养老地方都规划好了，为什么突然说要散了？
　　为什么要散？凭什么散？
　　天亮，夏见星匆匆赶往医院，跟同事调了一天班，原本想打电话给鸿飞和刘子盈，转念一想，他俩若是知道什么，肯定早找自己了。
　　夏见星想了想，打电话给早已回G市的季东，没有说他和邱寒之间的问题，只问他体检结果拿到没，结果怎样。
　　季东刚睡醒，朦朦胧胧的回他：“三天前就拿到了，啊，不得不说，你们医院效率就是高啊，还方便，体检结果直接发信息的，一切正常。”
　　“邱寒呢？”
　　“邱寒？嗯？也正常啊，健康着呢，我昨天刚跟他通过电话，说健康着呢。”
　　夏见星挂了电话，站在原地，稍稍思索后，直奔体验部门。
　　拿着厚着脸皮，动用关系打印出来的邱寒的体验结果，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窖，入骨的冷意扯得他痛得窒息。
　　眼着邱寒电话号码，直到屏幕再次变暗，愁苦惆怅的神色印在手机屏幕上，电话最终还是没拨打出去。
　　癌筛项显示：CEA＞5μg/L
　　专业知识告诉夏见星，CEA是肿瘤标志物癌胚抗原的英文缩写。CEA是一种酸性糖蛋白，胚胎期在小肠、肝脏、胰腺合成，成人血清中的含量很低。CEA升高可能是某些恶性肿瘤的表现，比如结肠癌、胰腺癌、胃癌、肺癌和乳腺癌等都有较高的表达，所以CEA是恶性肿瘤标志物指标之一。
　　以手上这份报告的CEA数值，很难判断是否体内一定有癌细胞的存在，但可以肯定的是，邱寒提出的“散了吧”，跟这件事百分百有关系。
　　夏见星趁着门诊没上班前，找到了医院里的肿瘤专家，老专家戴着眼镜，盯着报告数值看了许久，抬眼，将报告放桌上，说：“单看数值，并不能确定是否患肿瘤，还是得本人到医院做更为详细的检查。”
　　再次回到觅风酒吧门前，是中午十一点，距离昨夜仓促离开，不过十来个小时。
　　夏见星按开密码锁，推开门，满屋子酒味、烟味，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房间没开灯，黑，暗，压抑。
　　打开玄关灯，夏见星走到沙发旁，邱寒趴在沙发上睡着，似乎做了噩梦，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夏见星抬指，抚平他蹙成结的眉。
　　邱寒正在睡梦中被一团摸不着看不清的黑雾追着，眼看黑雾射出一段段利箭直击自己心脏，突然冲进一股力量，将利箭凭空截断，邱寒猛的惊醒，对上夏见星关切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邱寒在确认自己不在是梦中后，坐了起来，问道。
　　夏见星扶他坐正，拿过垃圾桶，收拾着沙发旁的烟头和酒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不是从不抽烟吗？我居然不知道，原来你会抽烟。”
　　头太痛了，如千万只毒蜂针刺入脑海，邱寒双手蒙住脸，哑着声说：“这两天刚学会。”
　　“我不来，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喝酒，一直抽烟？”
　　邱寒没再说话，又躺了下去，背对着夏见星。
　　夏见星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瞬间洒满房间，铺满地板，照在躺在沙发上的夏见星身上，冬日的阳光，暖意盎然。
　　“你看，今天的阳光多好。”
　　邱寒叹息一声，坐起来，低垂着头，烦躁的搓着头发，“昨天不是说好了散了吗？你又来干什么？”
　　“来为我们医院的体检人员负责。”
　　夏见星并不想绕圈子，转身取出包里的体检报告，放在茶几上。
　　“你是对现代医学不信任，还是对我不信任？一份什么都没确认的体检报告，你能说出散了吧，我在你那边，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不是，不是这样。”邱寒否认。
　　夏见星逼问：“那是为什么？”
　　又是沉默。
　　“起来好好收拾下，今晚跟我回家，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彻底的做个检查，哪里有问题，我们治哪里，修哪里。”夏见星平静的说，像是他只是疑似感冒。
　　邱寒终于开口了，“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害怕，我才发现，我其实真的挺怕死的，我还有好多未完成的心愿，我还没有跟你去看祖国山水，我还没有带我妈去看花海，我只是害怕，我怕你们在我生命垂危之际看我的眼神，我怕你们伤心，怕你们绝望。”
　　邱寒说，他的父亲，就是胃癌走的，那年，父亲刚刚被评为市先进教师，突然有一天，胃痛得满地打滚，被送往医院，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余生的短短半年，都在医院与白色的床单、令人害怕的消毒药水渡过，他说，那时他才不过十几岁，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父亲 ，从最初的相信医学，信心满满，到最后的消极、绝望、等死，他见证了父亲一路痛苦的全历程。
　　他说不想像父亲那样，人生最后的时刻都在白色里渡过，接受着所有人怜悯同情的目光，还有妻子儿子无助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