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类化合物(12)

　　“你不要害怕，那么多人陪着你一起等闹闹好起来，我不是还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吗？我们都要相信闹闹，相信医生。”
　　米蔗缓缓安慰道，他边拍着赵临修的背，边给他鼓励。
　　赵临修不知道抱了多久才松开米蔗，他眼里带着血丝，表情比起刚刚好了一些，他抿了抿嘴，米蔗下意识抓紧赵临修的手：
　　“嗯，别害怕，现在去休息吧。”
　　赵临修看着他点了点头，就看到米蔗拉着自己到了闹闹隔壁的房间，等安顿好赵临修，米蔗才道：
　　“赵总那你休息吧，我去闹闹那里了，我明天来叫你。”
　　说完，米蔗便回了闹闹的病房。
　　谁陪闹闹睡是闹闹自己选的，本来是赵临修和闹闹睡一个房间，可是闹闹抱紧米蔗不松手，在赵临修、赵母、以及赵父的注视下，米蔗获得了这一殊荣。
　　第二天闹闹的手术从上午九点就开始，米蔗蹲在闹闹床前，看着小小的人穿着病号服，带着帽子，鼻子里被接了氧气管，拼命的忍才没掉下泪来。
　　赵母看到这幅场景第一个哭出来，被赵父拉出去了，赵临修离闹闹的病床有一米远，抿着嘴盯着闹闹。
　　“闹闹，马上医生叔叔给你打不痛的药了，但是你睡一会儿，一定要记得醒过来，哥哥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都在外面等你，等你睡醒回家，好吗？”
　　闹闹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他伸出手摸了摸米蔗的脸：
　　“哥哥不开心？”
　　米蔗慢慢点了两下头：
　　“哥哥有点不开心，所以闹闹一定要醒过来和哥哥玩，不然哥哥会一直不开心的。”
　　闹闹动了动嘴唇，充满惆怅的看着米蔗：
　　“哥哥这么大了还想和闹闹玩，好吧，那闹闹就很快醒过来。”
　　米蔗看着他微笑点头。
　　“赵云轩。”
　　赵临修的声音响起，闹闹朝赵临修看：
　　“爸爸？”
　　一般赵临修喊他大名都是很严肃的事，赵临修盯着闹闹：
　　“爸爸爱你。”
　　赵临修声音低沉的突如其来的跟自己儿子告了白，闹闹表情呆呆的：
　　“爸爸爱我？”
　　米蔗盯着赵临修庄重严肃的脸，心里更加揪了，闹闹转向米蔗：
　　“甘蔗哥哥？你呢？你爱我吗？”
　　米蔗立刻点头：
　　“我也爱闹闹，闹闹一定要好好的。”
　　闹闹朝米蔗笑了：
　　“闹闹也爱哥哥。”
　　顿了下，他看向没什么表情的爸爸，还是说了：
　　“闹闹也爱爸爸。”
　　闹闹进去之后赵临修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沉默的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米蔗去拿了饭菜过来，一家人却一个都没有吃。赵东宁很威严的站在一边，扶着自己的妻子，赵母双眼哭得通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念叨着求菩萨保佑自己的小孙子。
　　米蔗给他们递了水，自己去了洗手间，找了个隔间，当下就哭了出来，他捂着嘴没有声音的哭，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前几天买的玉如意，对着它念叨闹闹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在闹闹家人面前他不能哭，可是看到失魂落魄的赵临修和年迈的赵父赵母的样子米蔗怎么可能忍得住，他只能躲起来偷偷的哭。
　　“开门。”
　　忽然，赵临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米蔗吓得胡乱擦了擦眼睛，把玉如意放进口袋，深呼吸了两下才开门，他刚想问赵临修是不是有事找自己，就被赵临修一把抱进了怀里。
　　第二次被赵临修抱，米蔗有些错愕，接着他听到赵临修的声音响起：
　　“不是安慰我的吗？自己躲起来哭算怎么回事？”
　　米蔗咽了咽口水，他惶措的不知道说什么，赵临修叹了口气：
　　“他说了他爱你，你有资格为他哭，还剩一个小时，和我一起去等。”
　　赵临修放开米蔗，看着人通红的眼睛，愣了吧唧的盯着自己。刚刚米蔗给自己送水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把脑袋摁得很低，赵临修还是看到了。
　　接着就看到人逃走似得跑进洗手间，赵临修目光悠悠的看着洗手间的门，不知心里什么作祟，半晌，他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很突然的，赵临修内心的恐惧和紧张就去了大半，现在只剩下等待闹闹出来的期待和理性。
　　闹闹出来后赵母第一时间跑到床边看自己的小孙子，米蔗站在原地眼神死死盯着去找医生的赵临修，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等从医生口中说出：
　　“成功了。”
　　三个字的时候，米蔗没由来的腿一软，然后就是去看床上还没醒来的闹闹，他所有情绪都哽在喉间说不出，连笑都笑得激动不已。
　　赵临修第一时间眼神透着喜悦去看闹闹，再然后，他看向站在原地一脸激动的米蔗，米蔗感受到他的目光，和赵临修对视，赵临修刹时朝米蔗笑了一下，是那种完全开朗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笑。
　　米蔗心脏漏了一拍，飞速移开了视线。
　　闹闹回家之后赵母打算长住在赵临修那里照顾闹闹，赵母对米蔗的印象不错，因为他真心实意的照顾闹闹对闹闹好，所以赵母经常和米蔗聊天。
　　这天米蔗刚下班，赵临修不在家，闹闹一个人坐在客厅地上玩魔方，赵母坐在沙发上，表情不是很好，似乎在生气。
　　米蔗跟她打了招呼，赵母就把米蔗叫住了。
　　“小米，你来，我问你点事儿。”
　　米蔗点头，做过去在边上坐下。
　　赵母叹了口气：
　　“你见过临修平时带女孩子回来吗？”
　　米蔗心里咯噔一声，他干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赵母皱了下眉：
　　“肯定又是些女明星，你告诉我，叫什么？我去调查调查。”
　　米蔗呃了一声：
　　“说这个赵总不会生气吧？”
　　赵母啧了一声：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想着成家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明星搞在一起，刚刚我又带了个门第好的女孩儿来见他，还没说两句他就说要回公司，倔脾气像他爸。
　　不是喜欢女明星嘛，要是干净的话我也勉强接受，都三十一了，还没个着落呢。”
　　米蔗心想，难怪赵临修不在呢，他不要脸的暗暗庆幸了一下赵临修不喜欢赵母带回来的女孩。
　　米蔗踌躇了片刻，赵母逼着他说，可是他说了就是在背后嚼赵临修的舌根，而且自己根本不想说。
　　“哎小米，这有什么可保密的，你不说我也去问保姆啊，她肯定给我说。你说了我不跟临修说谁告诉我的不就好了嘛。”
　　米蔗顽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伯康某品牌手机的代言人，一个是知名女主持。其实米蔗也只看到过这两个，底都交干净了，赵母终于把他放走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赵临修才回来，饭桌上的气氛明显很沉闷，赵母和赵临修闹矛盾，除了闹闹，全家人都轻言轻语的。
　　过了几天，米蔗已经快把这件事忘了，却在某天工作的时候，部长突然喊他去总裁办公室。
　　米蔗从来没去过赵临修的办公室，这次去还带着新奇，想看看总裁办公室的气派。可是刚被秘书带进赵临修办公室，刚说了句赵总好，赵临修就阴沉沉的盯着他，声音透着冷：
　　“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第20章
　　米蔗愣了下：
　　“什么？”
　　米蔗心道不妙，他开始回忆这些天和赵母说的话，离得最近的也就是那次，被赵母问道赵临修是不是带女孩回家了。
　　米蔗感觉到赵临修的愠怒，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道：
　　“夫人问我你有没有带过女孩回家……”
　　米蔗低着头，不敢看赵临修，赵临修死死盯着米蔗：
　　“你对我的终身大事很关心？”
　　米蔗赶紧摇头，心道不敢不敢。他的余光看到赵临修站了起来，朝自己走来，米蔗用力埋着头，直到感觉赵临修的气息靠近自己。
　　赵临修的声音比刚刚冷静了些：
　　“现在我妈让我去见尤筱，你一起去参谋参谋？”
　　尤筱就是那位知名女主持，米蔗抬起头看了眼赵临修，想看他是故意吓自己还是来真的，就看到赵临修说完话后去取了西装，兀自走到门口，回过头眼神透着无情：
　　“还不走？”
　　米蔗的手在自己的工作证带子上绕来绕去：
　　“我、我不去了吧……”
　　赵临修冷笑一声：
　　“你不去怎么行，你可是媒人。”
　　最后米蔗在赵临修的强压下，只能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赵母和尤筱已经见上面了，在一个茶座里，赵临修身后跟着米蔗，满脸戾气的走向赵母发来的包厢号。
　　赵临修表情冷淡的进了门，和赵母尤筱打了招呼，转头看门外：
　　“进来。”
　　米蔗抿了抿嘴，只能走了进去，他抬起头，扯着牵强的笑看着赵母：
　　“赵夫人。”
　　赵母讶异：
　　“小米怎么来了？”
　　米蔗还没开口，赵临修就边坐下边说：
　　“带他顺路有点事，就一起来了，不行？”
　　他对面坐着赵母和尤筱，这句话不知是对谁说的。赵母倒是无所谓，还招呼米蔗也赶紧坐下。
　　米蔗走到赵临修那一排，和他隔得很远的坐下了。
　　赵临修撇了眼米蔗没说话，把面前的茶一口气喝了：
　　“说吧，什么事？”
　　赵母嗯了一声：
　　“我和小尤聊过了，我还挺喜欢小尤的，临修你呢？”
　　赵临修看着面带期待的尤筱，眨了下眼：
　　“尤筱你也同意？”
　　尤筱低下头，有些羞涩的点点头。赵临修叹了口气：
　　“嫁过来第一不能生孩子，我只需要闹闹一个儿子，你行吗？”
　　尤筱愣了下，赵母表情也有些惊讶：
　　“临修你说什么，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我和你爸还想着子孙满堂呢，再说，哪有媳妇儿不生孩子的呀。”
　　赵临修笑了下，眼神发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倏然笑了：
　　“有啊，怎么没有。”
　　赵母发现赵临修心不在焉，而且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她试探道：
　　“临修，你有人选？”
　　赵临修这时突然拿过米蔗面前的茶杯把玩了起来，米蔗坐在边上大气不敢出，赵临修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有点慌，等赵临修玩够了茶杯，往米蔗手里一塞，接着抬起头看着赵母：
　　“没有。”
　　赵母责怪的看着他：
　　“那你瞎说什么？小尤挺好的，妈妈喜欢，再说你不是也很喜欢的吗？”
　　赵临修的眼神顿了顿：
　　“哦？我喜欢？谁说的？”
　　米蔗在心里捶墙，我说的！我说的行了吧！赵总你不要再指桑骂槐用眼神冷冷的瞟我了！！！
　　赵母也看出米蔗的紧张，啧了一声：
　　“小米也是为你着急呀，别怪他，你这么大了，怎么就不想着收心呢？”
　　赵临修不耐的皱了下眉，语气冷了下来：
　　“我没看出他为我着急什么了，背后嚼舌根倒挺利落熟练的，我的事也是一个儿童看护能管的？”
　　赵临修的话说得委实重了，尤筱是大气不敢出一个，赵母表情也变了，心道儿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重，边上的米蔗脸刷地白了，他死死攥着沙发垫，被这样羞辱之后还能保持面不改色是根本不可能的。
　　原来赵临修是这样看自己的，米蔗心想，他心里又酸又涩，恨不得空口喝下去一升的甘蔗汁润润心。
　　赵临修站起身，眼神冷漠透着决绝：
　　“我的事谁都不用管，妈，特别是您，您闲的话回欧洲呆着，最近闹闹也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带的过来。”
　　说完，赵临修径直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他看到低着头紧紧抿着嘴的米蔗，咬了咬牙，寒声道：
　　“还不过来！”
　　米蔗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跟赵母说了再见，跟上了赵临修的步伐。
　　这次是赵临修自己开车来的，米蔗战战兢兢还丢着半拉魂似的坐在赵临修的副驾上，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神空洞的看着不太明亮的停车场。
　　赵临修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发动车子，他平复着心情，然后转头看边上的米蔗，米蔗还白着脸，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一般。
　　赵临修皱了下眉，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车开到公司后，米蔗下车的时候，赵临修才暖着声音说了一句：
　　“以后我妈找你都不用理。”
　　米蔗抿嘴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和赵临修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晚上哄完闹闹睡觉，米蔗在自己房里出了十来分钟的神，又起了身，去敲了赵临修的书房门。听到赵临修喊进，米蔗才走了进去。
　　“什么事？”
　　赵临修问。
　　米蔗的手还有些凉，他依然不敢看赵临修，他觉得自己丢人，不要脸，还龌龊。米蔗咬着腮帮子尽全力和赵临修对视：
　　“赵总，我想搬出去。”
　　赵临修看着米蔗，只愣了一秒，接踵而来的就是透着薄怒的眼神，米蔗微微勾了勾唇：
　　“我，那个，想和我对象同居……”
　　没等米蔗说完，赵临修就寒声打断了他：
　　“你哪来的对象？”
　　米蔗眨了两下眼，刚想把编好的故事说出来，赵临修表情绷着道：
　　“你不是喜欢我吗？”
　　米蔗立刻就想钻进地缝，这件事不提也罢，一提米蔗就觉得自己被狠狠扇了两个巴掌，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道：
　　“现在，不喜欢了。”
　　如果仔细听，赵临修可以听到米蔗的尾音里透着抖，可是米蔗话音刚落，赵临修的目光像是要把米蔗很很穿透，他笑得用力又嘲讽：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还真轻佻。”
　　又被骂了一个贬义词，米蔗抿了抿嘴，心想，赵临修对不喜欢的人还真是想骂什么骂什么，幸好，自己就要搬出去了，很快就会忘掉赵临修，很快的。
　　“那您，同意了吗？”
　　赵临修瞪着米蔗，米蔗直挺挺的站着，等赵临修的宣判，不知过了多久，米蔗听到赵临修的声音：
　　“好。”
　　米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他再度鼓起勇气道：
　　“公司那边我会…….”
　　又没等米蔗说完，赵临修轻笑了一声：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赶尽杀绝的人？”
　　米蔗连忙摇头，你不是，你是会在我窘迫的时候救我一把的人，你是会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给我一个家的人，你还是在我不够格的时候，仍然愿意给我一个机会的人。
　　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不能继续待在你身边了，那样我早晚会透不过气的，那样对你，对我，都好。
　　“公司照常去，有时间就来看看闹闹。”
　　赵临修的情绪平静下来道，米蔗点头，他心中的酸涩更甚，涩的自己都快哭出来。赵临修动了动嘴角，他用手捻起桌上一支毛笔，看似漫不经心，声音比刚刚哑了些：
　　“谈恋爱，不要一头扎进去了，分出点心，给工作，给闹闹。”
　　米蔗喉咙口堵着，他低低的说了声好，紧紧握住自己在小幅度颤抖的手，盯着赵临修。
　　赵临修不再看他：
　　“出去吧。”
　　米蔗微颤的呼吸着，他站着不动，死死咬着下唇，最后，他开口，用些微干涩的声音郑重道：
　　“谢谢您。”
　　赵临修的手指顿了顿，只听到书房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放开手上的毛笔，整个人靠到椅子上闭上眼，疲累而烦乱，像是一湖干净的湖水被倒入五颜六色的墨汁，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清理，很不舒服，很不开心。


第21章
　　米蔗搬出赵家半个多月了，他平均三天去看一次闹闹，被闹闹追问，只能说因为甘蔗哥哥工作忙。闹闹懂事又令人心疼，轻易相信了米蔗的借口，还让甘蔗哥哥不要太辛苦。但小眼神里的不舍和孤单米蔗看得很难受。
　　元宝也经常和闹闹一起玩，但总归是两家人，不可能天天呆在一起。
　　米蔗有一次去看闹闹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赵临修，赵临修只是撇了他一眼，便上了楼。米蔗打算走的时候保姆突然叫住他，说先生让保姆多做了一份米蔗的晚餐。
　　米蔗受宠若惊的被赵临修留下来吃了晚餐，可是餐桌上，赵临修仿佛没有米蔗这个人存在一般，一句话不说的吃完饭，接着上了楼。
　　“阿姨，真的是赵总说让我留下来吃饭的？是不是您弄错了？”
　　赵临修这副样子明显就是不想搭理米蔗，哪是要留人吃饭的样子，保姆信誓旦旦道，就是赵总说的，还让她多做两个菜。
　　米蔗摸不着头脑，还是和闹闹一起吃了饭才离开。
　　五月六号是伯康创办日，每年伯康文创都要出一个年度纪录片，部门里大部分的素材都已经准备好了，米蔗负责后期包装和调色，这些天尤其忙碌，因为周年庆将至，伯康从上倒下几乎都没有休息时间。
　　这天部长突然把米蔗叫去会议室，看着米蔗这些天明显睡眠不足泛青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阴谋：
　　“小米，我给你一个轻松的工作怎么样？你这些天累到了，你手上的包装给绿哥他们做，我这里有个急事，但是比较轻松。”
　　“这么好的事？好啊，具体做什么？”
　　米蔗这些天每天睡得不超过六小时，伯康年度纪录片毕竟代表伯康的形象，不仅仅是作为员工，就是作为米蔗本人，都想把这个纪录片做好，所以他回去之后也没有休息，几乎是一帧一帧的调整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