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一起困告(28)

　　想明白了这一层，程知懿便很客气地问那几个售货员：“麻烦再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儿？”
　　“在那边在那边，”程知懿长得冷峻又英挺，态度却很谦和，路人缘可以说是很好了，几个售货员都争着给他指路：“走到头之后左转。”
　　“好的，谢谢。”程知懿微微点头示意，搀着柏溪子往她们指的方向走。
　　找到洗手间后柏溪子就直接进了隔间把门关上了，程知懿站在门外等他，里面只有淅淅沥沥的一点声响，很快就停了。他其实每次并没有多少尿，都是心理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打开隔间门出来后，程知懿就迎上去：“你还好吧？我……”
　　他是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没想到柏溪子出来后径直走到洗手池边去洗手了，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连一眼都没舍得给他，完全无视了他！洗完手后更是直接就出了洗手间的门。
　　程知懿还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要追出去：“柏先生？！”
　　“柏先生？！”
　　柏溪子走得很快，程知懿喊了几声之后发现他根本没有要理自己的打算。商场里太安静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喊，只好紧跟着他往外走，路过之前那几个售货员的时候，程知懿还跟她们挥手示意了一下。
　　出了商场门柏溪子转了个弯就继续往前走。“哎……”程知懿想喊他说，车是停在另一个方向的，但柏溪子走得太快了，不过一个迟疑的功夫他就走出了十几米，程知懿也只好追上前去。
　　赶到柏溪子身后的时候，正巧他走到一个路口，一辆电瓶车突然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窜出来，眼看要撞上直愣愣往前走的柏溪子，程知懿大手一捞拦腰把他拖回自己怀里。
　　电瓶车呼啸着贴着柏溪子身前过去了。
　　“骑这么快赶着投胎吗！！”程知懿气愤地对着电瓶车的背影问候他祖宗。
　　柏溪子好像也被吓到了，半天都没动静，直到程知懿问了一句“没事吧？”他才开始挣扎起来。
　　程知懿有心不想放开他，但又不敢勒得太用力，一来二去的两人像在大街上打起拉锯战，渐渐的就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们，频频往这边看过来。
　　程知懿怕一会儿有人围拢来柏溪子又犯病，便心一横把他拦腰抱起拖进旁边那条小巷子。巷子里没什么人，程知懿又把他往前拖了一段才放下来。
　　怕柏溪子再跑，程知懿干脆双手撑住墙壁把他圈在中间，老老实实地认错：“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你别再瞎跑了，一会儿跑得撞上别人又犯病。”
　　“我犯病也是我的事，”柏溪子终于开口道：“你反正又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要不我就不会这么着急回来找你。”程知懿急忙说道。
　　“你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跟着一个小偷就跑了。”柏溪子笑了笑，神色间有些凄凉的意味：“我是真的很奇怪，你是警察还是心理医师？抓小偷比病人更重要吗？”
　　“我……”程知懿一时语塞，他确实是警察，抓小偷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啊，但这话没法跟柏溪子说。
　　看到程知懿沉默，柏溪子的眼睛就湿润了。他垂下眼帘，半晌，寂然说道：“我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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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落在程知懿心上却仿佛一记重锤，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
　　他犯了伪装的大忌，混淆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他应该扮演的角色之间的边界，不但有可能暴露自己，更对柏溪子造成了伤害，给他带来了危险。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没有改掉这个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毛病。
　　但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冷静，要冷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柏溪子，不能让他把生气的情绪过度到失望，因为失望和生气是不一样的，生气不过是想被人哄哄，失望却意味着对一段关系产生了质疑和不信任。这会让接下来的治疗难以为续，甚至会把柏溪子推入更深的深渊，那就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柏先生，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不要意气用事。你看，虽然我当时不在你身边，但是你并没有倒下去，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字斟句酌地说道：“虽然刚刚你可能面临了很多让你难过的时刻，但是你都克服了，这充分说明脱敏疗法对你是有效的，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只要坚持下去，你的社恐一定可以完全被克服的。”
　　“可是程医师，你想过没有，如果刚刚我没挺住呢？如果我倒下去了呢？你是打算去医院找我，还是去停尸间找我？”柏溪子语气淡然，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宛若惊雷，劈得程知懿无法动弹。
　　半晌，他才艰难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医者的职责，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我请求你别在这个时候放弃，也别让我们之前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只要你能原谅我这一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真的吗？”柏溪子目光一闪：“什么都可以？”
　　“真的。”老实人程知懿认真地点头。
　　“呵，”柏溪子淡淡一笑：“那你肉偿吧。”
　　“肉……？！”程知懿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没有听错。”柏溪子收了笑：“我说的就是肉偿。”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肉体交易。”柏溪子正色道：“程医师你知道的吧，我是gay，我只对男人有兴趣。虽然我不出门也不跟其他人接触，但我也是会有生理需求的，你跟我做一次，这次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
　　“你说的‘做’……是……”程知懿迟疑着，不敢问出口。
　　“对。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做。”柏溪子肯定道。
　　“……不……我…”程知懿大骇，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是gay啊，我不喜欢男人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你肉偿啊。因为这是对你的惩罚。”柏溪子加重了语气。
　　“不，不，这……”程知懿一边慌乱地摆手，一边惊恐地往后退：“这怎么……为什么……这不行的……”
　　“很可怕对不对？”柏溪子微笑着，一步步逼近，“我刚刚被你丢在在街上的时候，也觉得很害怕。迎面走过来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非常可怕。程医师也应该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我可以把你的诊疗费退给你，也可以写个保证书给你，”程知懿慌慌张张地掏钱包：“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行，真的，但这个真不行……”
　　“程医师，我不需要经济补偿，也不需要你的承诺。”柏溪子摇摇头，“如果你还想让我信任你的话，就要拿出诚意来。我母亲说过，人做错事，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不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得到原谅的。一个人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就是因为犯错的成本太低了。”
　　柏溪子逼视程知懿的眼睛，目光如炬：“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这句话，多么熟悉！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尘封多年的痛苦画面一瞬间蜂拥而出。程知懿的瞳孔陡然放大了——
　　是的，他曾经亲眼目睹了，他的父亲、母亲，如何因为年轻时做的错事，毁掉了半生的幸福。
　　而他的弟弟，至今还在为自己犯过的错埋单。
　　顾朵儿甚至因为一个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他自己，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