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奔跑(39)
如果,他们真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确认过对方是值得付出余生的人,景晔又该如何面对家人还有林蝉的妈妈?
他比林蝉大几岁,是哥哥,无论林蝉有没有想过,说出“喜欢”前他都应该先预演好所有的后果。
哪怕其中有任何一种可能伤害林蝉,他就该思考能否及时止损。
再坏也不会坏过林蝉不肯理他。
手机铃声响起,景晔的沉思被打断了。他眨眨眼,按下通话键:“放学了?”
“两分钟。”林蝉说。
他听见风声,分不清从手机那头传来还是近在咫尺,景晔索性关上车窗,打开车内暖气:“没事,我给你买了宵夜,一会儿车上偷偷吃了。”
林蝉好像笑了笑:“什么宵夜?”
景晔:“你猜。”
说完就撂了电话,他半仰起头等了一会儿,副驾驶的门被一把拉开。
穿校服的少年比年前又长高了几公分,长手长脚地缩在座位上有点憋屈。林蝉将书包抱在怀里,先一步发现中控台放的打包盒,还冒着微微热气,他拿起后刚掀开盖子的一条缝,椒香立刻弥漫开,填满了相对封闭的车厢。
“烧烤?”林蝉吸吸鼻子,喉结不着痕迹地上下一动,“你晚上就吃这个?”
景晔没急着发动车子,笑吟吟看他:“快吃吧要凉了。”
高三学生课业重,晚自习又写试卷又对答案已经用脑过度,那点晚饭早消化了,林蝉还要矜持一下,烧烤香味早一步勾引得他找不着北,匆忙缴械投降。
韭菜、土豆、藕片,五花、牛肉、脆骨……烤好了后剪成小块装进打包盒,麻辣的调味料里加一点醋,顿时激发出十二分的美味。尽管不如刚出炉时脆爽,但独特的口感与焦味依然能满足少年的饥肠辘辘。
景晔见他只顾得上吃,默默开口:“今天和虞洲一起去吃九村,脑花放凉了不好带,就没给你点……见到他喜欢的那个人了。”
“唔?!”林蝉刚塞了一口脆骨,闻言,嘎嘣一声差点硌牙。
“长得还算像个人,看不出是渣男。”景晔回忆着来接虞洲的青年,个儿很高,五官都透出规整的英俊,待他也客气有礼,只是他先入为主,对那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林蝉好奇:“什么渣男?”
景晔犹豫片刻,看在误会已经解除的份上,说:“之前我去医院办点事,撞见虞洲带一个姑娘做人流……当时以为孩子是他室友的,今天遇到了,他室友主动提起这事,好像,他也是被罪魁祸首坑了一把……”
林蝉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
“简单来说,好像我和虞洲都理解错了,不过呢,他也没那么无辜。”景晔摊开手,“把女孩子搞怀孕的是那人朋友,泡妞时都没用真名。但那人也脑残,跟扔个什么包袱似的拜托虞洲去处理。”
“诶?还能这样?”
“可不是吗!”景晔长吁短叹,“虞洲当时受了好大的挫折,居然是想多。”
林蝉将食物咽了:“怎么你好像很遗憾?”
“诶?”
“表情像没看到狗血剧情。”
听林蝉这么说,景晔回忆叫“高沉”的青年一边笑一边勾过虞洲脖子把人拖走的模样——他以为那两人关系尴尬刚想拦住对方,结果虞洲就乖乖跟着走了——没看到戏反而像无端吃了狗粮,后知后觉,愤恨地踩了一脚油门。
发动太急,林蝉差点呛到:“咳咳,谁又惹你了?”
景晔:“气死了,重色轻友的东西,你没见今天虞洲……之前听他骂渣男不开窍我还附和着……我真的是猪吧!”
林蝉满脸“为什么要骂自己”的无奈,低头塞了一口烧烤小土豆。
回到家时已经有点晚了,景晔帮林蝉收拾了换洗的校服塞进洗衣机,把人赶去洗漱,自己则坐回凳子上,低头研究赵璐发的航班信息。
他还没告诉林蝉,放在以前顶多告知一声,但现在他们的关系……好像应该对林蝉多解释几句,起码别让他觉得自己又要跑。
“再来一次,林蝉肯定都心理阴影了。”景晔想着,起身走到卫生间外。
林蝉正对着镜子愁眉苦脸。
繁忙的备考日程,还有单招,他最近忙得连撩拨景晔的心情都没有,压力变大,激素也似乎紊乱了,脸上冒出一两颗迟来的青春痘。林蝉按了按有点泛红的皮肤,低头挤牙膏,再抬头时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
“木木,”景晔靠在门边,“跟你商量个事。”
林蝉刷牙,只能蹦出一两个单音节:“嗯嗯?”
“下周四要回一趟北京。”景晔说,发觉某个措辞不太谨慎立刻补正道,“也不算‘回’,经纪人帮我接了个通告,大概是录影两天,拍杂志一天……”
“去啊。”林蝉低头吐了一口牙膏泡沫。
心平气和的口吻,看不出高兴或不悦,景晔从镜子里直视林蝉的眼睛,想了想,又说:“结束工作我就回重庆的。”
林蝉点点头,鞠了一把热水擦脸。
他没什么态度,景晔清了清嗓子干脆直接问:“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林蝉反问,“你是去工作,为什么我要不高兴?”
“因为……”
“对我而言不一样的。”林蝉似乎明白了景晔没有说出口的话,“不过周末我也要去,下周就是央美的单招。”
景晔没有记日子的习惯,听林蝉一说,依稀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你们几天?”
“加上来回,三天。”林蝉说,报了考点地址。
和他的住处一样都在朝阳区。
还未说出口的“你可以住我那里”被景晔及时吞回喉咙深处,艺考的单招时间抓得紧,走路都恨不得用跑的,他那地方虽然住着比酒店舒服些,离考点着实有一段距离,万一遇上早晚高峰或者堵车,林蝉被耽误了……
那他真的是把头给对方都赔不起,前途问题兹事体大。
没注意到景晔的犹豫,林蝉擦了把脸:“因为不止我自己去,画室那边还有好几个同学也都要参加,我们是一起订酒店的——哦,还有带队老师。”
“这么隆重?”
“老师刚好回家一趟而已,所以顺便陪我们考试了。”林蝉洗漱完毕,和景晔并肩往卧室走,突然停下来看他,眼神小狐狸似的狡黠,“就是那个池老师,跟你提过吧?”
景晔:“什……”
景晔:“他?!”
这个姓不多见,景晔几乎下意识地把名字与林蝉口中“我也试过喜欢别人”的那个“别人”对上了号,顿时没来由地火冒三丈:“不是,是你们考试啊——”
林蝉上前揉了揉景晔的头发:“那你来陪我嘛。”
他说得不容反驳,景晔被突然摸头的动作也弄得一个精神恍惚,忽略林蝉以下犯上,只知道紧跟着点头。
林蝉好像笑了:“不来怎么办?”
不来是狗,景晔想这么说,脱口而出却是:“我不会再失约了。”
玄关没开灯,走廊里透出一点卧室的昏黄光亮。
他说完,见逆光的林蝉侧过脸,露出个有点愕然的表情,但那诧异转瞬即逝,唇边笑意越发深了,一直传递到那双弧度温柔的眼角——不知是暗淡光线或者夜色深沉,他的眼睛格外亮。
“先要个定金。”林蝉小声地说,突然倾身向他靠近。
景晔本能要后退,却被一股名为理智的神经生生扯住了脚步,愣是坚持在原地没动。
有谁的手臂在腰侧一勾,景晔闭了闭眼。
牙膏的薄荷味轻轻擦过唇角,停顿,又像雨点似的冰凉地留下一个浅印。
是一个未竟的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