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点(25)
何天玺红着眼睛,说话绷着嗓子,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力气。
“哥,你知道邢从璟是什么血型吗?”
“什么?”
“……”
“他……?”
14:01
何天熠有些哑然,只短暂的迟疑片刻。
“你说谁?”
你在说你那个喜欢的、那个为了他跟家里出柜的对象是谁?
14:02
“他死了。”
14:03
“是谁?”
14:04
邢从璟。
14:05
人的一生就是如浪潮,时起时伏。
你遇见的人也像浪潮,有的潮水落了会再涨。
有的潮水落到回到海水里再也不会再回来。
第18章 十一月二十日 晚
20:00
何妈过六十岁生日,家里请了不少人,大厅里每个人都来来去去,脸上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
何天玺坐在家里一角的沙发上,他双脚踩在沙发上,几近无助地在啃着自己的手指甲,直到口腔里尝到血腥味他也没停驻啃指甲的动作。
贺佳琳直接拿了瓶香槟过来,坐在他旁边就开始倒酒:“冷静点,喝点。”
何天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视线前方:“姐。”
贺佳琳往他手心里塞:“喝一点,放松下,今天你妈生日。”
何天玺甩开手,酒里的香槟就撒在了他衣服以及脚下的沙发上,他显得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不、不喝了。他不喜欢我喝酒。”
贺佳琳顿了顿,她拿过酒杯,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口干掉了。
何天玺抿了抿唇,脸上带上了些似哭似笑的表情来:“他不是不喜欢我喝酒,他连我这个人都不喜欢。”
20:03
旁边有个穿着礼服的女人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略显明媚的笑:“佳琳,天玺,你们俩偷偷在这聊什么啊?”
贺佳琳勉强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准备客客气气把人送走:“我们这边有些事要……”
何天玺侧头恶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滚!”
来人脸色顿时一变:“你……”
贺佳琳放下酒杯立刻起身去安抚这人,也顺便带着这人从这个角落离开。
20:11
几分钟后杨尔屿也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他抬腿轻轻踢了踢何天玺身下的沙发,问:“喝酒呗?”
何天玺红着眼睛猛地转头看向他。
杨尔屿被他这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得生生后退了一步,半晌才心有余悸地嘟囔出了一句:“戒酒了,不喝了?”
何天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杨尔屿:“你说为什么邢从璟这么讨厌我?”
杨尔屿有些愣神,何天玺这话虽然好像是在对着自己说,但是看着又像是不知道在对谁说,他就呆了会儿:“什么,老邢怎么可能讨厌你?”
何天玺收回目光,继续啃自己的手指甲,他连指甲带着皮肉一起撕了下来,口腔里就布满了血腥味。
何天玺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你知道邢从璟什么血型吗,他也是熊猫血。”隔了好一会儿,他一双赤红的眼睛如某种恶鬼般地盯向杨尔屿,“他他妈的跟我的血型是一样的。”
“……”杨尔屿又被何天玺这表情吓了一条,半晌呐呐道,“那又怎么样,很巧啊哈哈。”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何天玺冲着他歪了歪头:“巧吗?”
杨尔屿默默退后了一步,他仰头喝光了酒杯里的红酒。
20:13
贺佳琳把人勉强安抚好后,立刻又回到了何天玺身边,她小心地撞了下站着愣神的杨尔屿,杨尔屿回过神来,苦着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佳琳故作轻松地走到何天玺身边,她坐下笑了声,试图缓和气氛:“你们俩聊什么呢,不会偷偷在背后说我坏话吧,我一来就不聊了。”
说完见何天玺不知道疼般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甲,眉头一皱,伸手去扯:“别他妈咬了!”
何天玺被扯下手,蹲在沙发上的身子歪了歪,他手撑着沙发扶手,手指抠着沙发,手指缝隙里的血沾到沙发上一条一条。
何天玺睁着一双惶然的眼睛看向贺佳琳:“我十八岁那几天,我让邢从璟来我家找我。”
贺佳琳试图想让他意识回来,伸手轻轻抱了抱了他:“都过去了,天玺,咱放下好吗?”
何天玺仰着脸,他问:“放的下吗?”
“……”
他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我有段时间经常做梦,梦到那时候,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真的记得很清楚。”
邢从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他都清楚地印刻在了大脑里。
“他问我知道我爸妈找他来是为了什么,我问他为什么……”
何天玺顿了顿,觉得好像那个时候邢从璟的表情又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看着我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像是转了个话题似的告诉我说他家里出事故。”
20:15
“佳琳姐,你知道他当时真的想说的是什么吗?”
“邢从璟一定想要跟我说——你爸妈把我从那个地方接到你家来,是因为我跟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是同一个血型。”
“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可能有遗传性疾病的蠢儿子,他妈的需要一个血袋。”
20:16
可是他邢从璟又算什么呢。
20:20
贺佳琳又倒了两杯酒,一口气干下去后,好像也只能说出一句:“算了,都过去了。”
何天玺眨了眨眼睛:“过得去吗?”他咽了咽口水,吞下嘴里的铁锈味,“过的去吗?”
支撑我十一年的所有动力都是——我恨邢从璟,他对不起我,他应该跟我道歉。
那这个世界上谁应该对邢从璟道歉呢?
20:23
孙迹穿着西装姗姗来迟,他给何妈送了生日礼物后被笑呵呵的何妈说何天玺他们都在这边聊天,让他来找。
他找过来的时候,这边的氛围有些奇怪。
他在何天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言不发地吃着桌上果盘里放的水果。
20:29
在四人同时沉默无语的几分钟后,杨尔屿坐在孙迹身边嘿了声:“说点什么呗?”
孙迹问他:“要说什么?”
杨尔屿有些苦恼:“你不是大道理挺多,认识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理医生也挺多的?”
孙迹平静地说:“哦,那都是邢从璟生前推荐给我的。”
何天玺猛地看向他。
孙迹说:“他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但是都没跟我们说过。还是有次我失眠跟他随嘴聊了聊,他给我推的。”
何天玺咬了咬唇,他声音中带着哭腔:“你别说他‘生前’……”
孙迹沉默片刻,再问:“我要不要多推荐你几个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上次那个不行吗?”
何天玺坚持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憋住,他哑着嗓子说:“我不想要心理医生,我想要他回来。”
20:32
“求求你们了,我还能见到他吗,他还能回来吗,我死了能见到他吗?”
“我真的不懂,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想要我恨他对吗,他就是想要我恨他,他不想看见我,想要我恨他。”
“他知道我喜欢他,他不要,他不要我的喜欢,他要我恨他,对不对?”
20:33
何天玺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邢从璟知道他十多岁时自以为藏得很深的小心思,他不要他的小心思,他不要来自于他何天玺的喜欢。
邢从璟从来都不想要他,他避他如蛇蝎。
他甚至连他的愧疚都不想要,对吗?
20:53
何天熠跟着自己妈走到何天玺跟他的朋友身边的时候,这边安静的如同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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