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替身文(11)
车窗外风景不断倒退。傍晚了,路灯都亮起,灯光拖出长尾,被迅速甩远。沈辞岁偏首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睛。他既希望能够快些到,又希望路能够长些、时间能够慢些。
近乡情怯。
飞梭在预定时间准时到达。
眼前是一栋位于近郊的小楼,三层高,墙上爬满藤蔓,门外有一片花园。长久无人打理,花园里长满荒草,藤蔓几乎把楼遮盖。
沈辞岁在杂草上踩出一条路,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
嘀嗒——
指纹验证通过。
沈辞岁拉开门,低低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身后是晚风,吹得杂草哗啦啦响,屋内空荡荡,扑面而来是灰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Lo打开客厅的灯和暖气。沈辞岁眼底看不出太多情绪,拖着行李箱进门。
这里是沈辞岁的家。
沈辞岁身世坎坷。他出身第三星域,并非塞琉古人,是十年前,遭遇了一次谋杀,死里逃生来到这里。
那会儿沈辞岁失血过多,缩在积了厚厚一层雪的街角,几乎就要断气。幸而遇到了老师和师兄,他被他们救下、收留,后来还被收养,成为一家人。
老师是个懒散的人,总爱窝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看书,沈辞岁进门后,他会转头,笑着说欢迎回来。而这时候,师兄总是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催促他赶紧换衣服,洗手吃东西。
家里还养了狗,一条雪白的萨摩耶,看上去蠢笨蠢笨的,但在讨食上相当机灵。
这栋小楼里住的人不多,可从不会冷清沉寂。
但在一年前,沈辞岁接到一通电话,来自塞琉古警局。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圣诞夜的时候,你家发生了一起火灾,很不幸,我们没能将你的家人救出来。
那一刻,沈辞岁如坠冰窟。
他的家人都死了,死在满世界欢歌又天寒地冻的圣诞夜里,而他远在翡冷翠,因为往返太花时间没有回来,逃过一劫。
赶回来,看见的是两具裹在白布里的尸骨,和一栋焦黑的房屋。
沈辞岁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棉拖换上,启动家政机器人,让它们打扫室内和室外,然后在超市下单,买了一些食材来。
这里进行过翻修,格局和装潢都照着从前,但家具很新,透着一股子冷意。沈辞岁适应了一阵,走进厨房。
他一向聪明,学什么都快,唯独做饭不行,师兄教了许多次,成果仍是令人发愁。他认真查了食谱,等食材送到,在厨房里倒腾许久,弄出一个汤锅。
是酸萝卜老鸭汤,他用了超市的底料,味道闻起来还算鲜美。
时间早过了零点。沈辞岁把汤锅端上桌,那些一会儿才煮的菜摆在一旁,随后放好三副碗筷。
“好久不见。”
沈辞岁坐进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们总爱在圣诞夜吃这个,我手艺不好,别嫌弃。”
沈辞岁拿起汤勺盛汤,一边说着,好像他的老师和师兄仍坐在对面。他语气很轻,伴随着汤锅汩汩沸腾的声音,说话偶尔停顿,听上去是那样哀伤。
“这一年我过得很好,没有荒废学业,也没有逃课……还遇见了一个从前认识的人,他帮了我许多忙。”
“身体也还行,有去医院做检查,你们不用担心……”
他缓慢说着,喝了半碗自己煮的汤,又吃了一块萝卜,放下筷子,变得沉默。暖黄灯光映在他清黑眼眸中,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
“……警察找不出任何不是意外失火的证据,但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我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会把奥丁复刻成功,找出凶手,为你们报仇。”
他语气坚定。
沈辞岁一觉睡到下午,去了趟墓园,清洗完墓碑上的灰尘,然后在塞琉古城中慢慢地逛,直至夜幕降临。
塞琉古虽小,但节日氛围很浓,每家每户都做了精心装扮,烤蛋糕和其他食物的香气飘得很远。路上时常碰见小孩堆雪人、打雪仗,沈辞岁和他们擦身而过,不停步。
这样过了三天,沈辞岁收拾行李返程。
又是三十小时的长途飞行。前两三个小时,沈辞岁断断续续睡觉,后来实在睡不着了,开始看老电影。在就要走出航站楼的时候,他想起终端勿扰模式似乎一直开着。关闭后,消息刷啦啦跳出来,祝福短信堆满屏幕,里面零星夹杂着几条学习小组的消息。扫了一圈,他没回复,切出去叫了辆车。
翡冷翠也在下雪,现在是傍晚下班高峰时段,全城拥堵。
沈辞岁被挤在车流里,很久都没有前进,车窗映出他的侧脸,眉眼低垂,表情很淡。
他不喜欢塞琉古那栋小楼里的孤寂冷清,也不喜欢翡冷翠满是车流喧嚣的热闹。
世界很大,他没有归宿。
飞梭行到半途,沈辞岁从窗外收回视线,手动调整目的地,改到了原星野那。
他没有提前告诉原星野,到的时候,这人恰好在。
二楼书房华灯明亮,原星野正开一个远程会议。沈辞岁带着一身风雪寒意推开门,径直过去,跨坐到原星野身上,扯掉他的领带,开始亲吻。
“嗯?”原星野挑眉,抬手切段视频。
第9章 chapter 09
行李箱还在门口,大门开着,风把雪吹进来,打湿地板。过了限定的十来分钟,智能系统检测到无人出入,门这才缓缓关上。
二楼书房,落在地上的两道人影交叠。原星野任沈辞岁贴过来,往后靠了些,握住他的腰。
“你瘦了。”原星野揉捏几下,说道。
“我觉得刚好。”沈辞岁低低应了一句。他不想说话,原星野最好也别说,话音落地,抬头堵住这人的唇。
书房里只有暧昧的吮吻声。
沈辞岁很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通常情况,都是接到宫涯的消息后才过来,如果比原星野早到,就坐在沙发里看点书,或是做别的。
那时候,他像一朵生长在枝叶上的花,乖巧安静,等待人去采摘;而现在,这朵花摇曳着伸出藤蔓,缠绕上来,每一次触碰都惹得心尖儿发痒。
原星野眼神很深,喉结上下滑动,闭眼后又睁开,猝然起身,把人粗暴地按在书桌上。
这一夜雪越落越大,风也呼啸,将窗外树影撞得凌乱。
沈辞岁身体滚烫,一点即燃,把腰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由着原星野摆弄。
到了凌晨,连续保持近三十个小时清醒的沈辞岁总算昏睡过去。
第二天,沈辞岁被不断震动的终端吵醒。他迷迷糊糊睁眼,连是谁打的电话都没看,就接起来。
肖恩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卧室:“兄弟,你终于接电话了!这次放假,你相当于神隐啊!”
沈辞岁隔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说话内容是什么。他抬手压在眼前,遮住窗外照进来的光线,问:“有事?”
他声音带着久睡后醒来的沙哑,音色比平时软上许多,那边的肖恩大叫道:“你还睡觉呢?现在都中午了!”
接着又说:“今天莉莉丝生日,她要请我们出去玩,你不会是忘了吧?”
“唔……”
“看来你是真忘了,幸亏我想起来提醒你。”肖恩和沈辞岁做了三年室友,相当了解这个人,语气带上叹息,“时间在晚上八点,可以稍微迟到,但不能不来啊,你之前可是答应了人家的。”
沈辞岁点点头,紧接着想起这是语音而非视频通话,又道:“好。”
通讯切断,沈辞岁就着这样的姿势躺了一阵,觉得不太舒服,向床内翻身,不期然地,撞上一块坚实的东西。
沈辞岁撩起眼皮一看,是某个人的手臂。
四下打量,他在自己的房间,原星野也在。这人也是刚醒来的模样,看起来也是被这通电话吵醒。
才醒来的沈辞岁思维比平时缓慢。想到原星野是有一些起床气的,也不太适应一大早起来和这人脸对脸,他赶紧把自个儿往原处挪了挪,拉上被子,缩成一个球,重新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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