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歌(15)
旁边昏黄的一盏路灯没精打采地陪着这只“小鸵鸟”,可是却衬得“小鸵鸟”看起来更寂寞。
他怎么了?
濮颂秋走了过去,站在了焦望雨身边。
听见脚步声的焦望雨缓慢地抬头,眼神有些迷离,仰着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濮颂秋个子高,在夜里,在路灯下,竟然有点儿天神降临的感觉。
焦望雨想到这个,笑了,觉得自己可太好笑了。
“怎么了?”濮颂秋问。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沾着秋天的雨水,但明明今天没下雨。
“我喝多啦。”焦望雨看着他笑,“好晕。”
焦望雨语气轻快,但确实看得出醉意。
对于一个几乎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来说,快速喝完半瓶酒,也不容易了。
“怎么不回去?”濮颂秋蹲下来看着他,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儿,“抽烟了?”
“没有。”应宗给他烟,让他抽,但他拒绝了。
“烟味儿很重。”濮颂秋紧紧皱着眉,“还有酒味儿。”
这究竟是干嘛去了?
濮颂秋心情变得很差,就好像自己干干净净的宝贝被人借走,回来的时候却弄了一身的泥。
而且他看得出来,焦望雨也并不开心。
“学长他们抽的。”焦望雨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我坐这儿透透气,觉得闷。”
濮颂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了他旁边。
晚上很凉,焦望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濮颂秋坐下后,随手把自己外套披在了对方身上。
卫衣外套,还带着濮颂秋的体温,那温度瞬间把焦望雨裹在了一个柔软的世界,就像是不想出生的小鸡仔又回到了蛋壳里,他终于找回了安全感。
两个人这么坐了好半天,濮颂秋终于忍不住问他:“今天玩得开心吗?”
焦望雨摇头:“不太适合我。”
濮颂秋转过去看他,忍着不想多问,可是接下来的问话却呼之欲出。
“我们去打了台球,”没等濮颂秋问,焦望雨先开了口,“你打过台球吗?”
濮颂秋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没有。”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是在一栋楼的地下室,没有窗户,人很多,很嘈杂,很闷。”焦望雨慢慢闭上了眼,不知道是因为困了还是累了,“每个人都在抽烟,台球桌边还放着酒,随时都会喝一口。”
濮颂秋的眉头紧锁着。
“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焦望雨叹气,身子前倾,趴在了膝盖上,他懒洋洋地说,“之后呢,我们又去吃了烧烤,那家烧烤还是蛮好吃的,可是我又不会喝酒。”
他侧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濮颂秋:“学长还问了我好多关于你的问题。”
“我?”濮颂秋有些意外。
“嗯,”焦望雨笑,“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我好像也不了解你。”
昏暗中,两人对视,濮颂秋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之后,他们就一直这么坐着,焦望雨轻声唱歌,濮颂秋安静地陪着、听着。
“你想家吗?”焦望雨问。
“还好。”
“今天突然觉得长大了也没有真的变自由,”焦望雨说,“反倒多了一些身不由己。”
濮颂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长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继续轻松纯粹。”
焦望雨一怔,转头看他。
“要锁门了,回去吧。”濮颂秋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先站了起来。
焦望雨仰头看着濮颂秋,半天说了句:“咱们俩认识这么久了,我真的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没有人真的可以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濮颂秋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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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每个人都有秘密。
焦望雨上高中的时候,大概是高二那会儿,曾经拥有过一本日记,写了没几页后来被他给烧了个精光。
虽然从小到大跟父母关系可以说是非常亲密而且互相理解,但焦望雨仍然清楚,有一些秘密是没法分享的。
不仅不能跟父母分享,也不能跟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分享。
这不只是出于对人类的不信任,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无措茫然。
但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强烈的倾诉欲望,那些秘密,或者说那个秘密,在心里挤压久了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写日记这一条出路了。
可是,写到纸页上的难保不会在某天因为一个疏忽而被人发现,所以焦望雨写了几页之后还是放弃了。
在这个初秋的夜里,他披着濮颂秋的外套,走在对方身后,看着那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想着那句“每个人都有秘密”,然后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日记本。
对,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们刚走到三楼,突然听见一阵整齐的惊呼,这是熄灯的“信号”,紧接着就是一阵喧闹,洗漱室的人匆匆回宿舍,还没洗漱的人匆匆从宿舍跑了出来。
楼道里的感应灯因为他们的存在依旧亮着,走在前面的濮颂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往楼上走。
回到宿舍的时候,程尔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一样生闷气,简绍刚好抱着他的洗漱用品从外面回来。
“哎,你们俩一起回来的啊。”简绍说,“劝劝吧,程尔快气死了。”
濮颂秋跟焦望雨同时看向床上的程尔,只有焦望雨开了口:“怎么了?”
屋里黑漆漆的,简绍走过去,打开了自己夹在床边的充电台灯。
程尔低头看看站在床下的人,深呼吸,沉默了几秒钟才回答:“我试试人能不能真的被气炸。”
焦望雨回头看简绍,小声问:“他怎么了?”
“他那高中同桌,今天跟学长好上了。”
“好上了?”焦望雨大吃一惊,“这么快?这么突然的吗?”
“就是这么突然。”简绍担忧地看向程尔,“然后这位老兄就想不开,准备气死自己,羽化登仙。”
濮颂秋跟焦望雨现在都对“学长”这词儿有点儿敏感,不过原因显然是不同的。
焦望雨正琢磨怎么安慰一下程尔,就听见濮颂秋说:“这也是某种‘权威’的体现。”
“啊?”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了他,毕竟谁也没想到濮颂秋会说话。
“学长利用自己高一年级的身份,很容易让刚接触大学生活的新生产生信任感和崇拜感,尤其是故意表现出一些在学校里的人脉和手腕,轻而易举就能迷惑对方,”濮颂秋一边冷着脸说话一边放好书包开始换衣服,“殊不知——”
他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焦望雨,然后说了句:“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焦望雨都听呆了。
倒不是因为濮颂秋说了什么,只是因为他竟然说了这么多。
简绍跟程尔也呆了。
简绍说:“我怎么听着有点儿酸?濮哥,你也被学长挖墙脚了?”
程尔说:“濮哥,我觉得你说得对,他们就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焦望雨惊讶之后,叹了口气:“倒也不能那么绝对,只能说别有用心的是一部分。”
“确实,”濮颂秋又看向了焦望雨,“确实并非所有学长都这样,但刚开学没几天,互相还不了解,却已经迫不及待更近一步,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居心叵测也是对感情并不认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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