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78)
许沉河凝望着夜色下的海面发怔,被顾从燃在前面拽了一把:“过来。”
勾月海域的别墅是独栋式,私密性很强,两两之间由苍翠的常青乔木相隔。从大气的门庭进去,挑高的客厅空间宽敞,中式现代风优雅且柔和,无论是家具或摆设都让人眼前一亮。
许沉河只顾抬头看,没留意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时,他情急之下抓住了顾从燃的手臂。
绊倒他的是玄关处一只歪倒的球鞋,不新,是某品牌好几年前的款式。他弯身正欲摆好鞋子,顾从燃先他一步蹲下了,熟练地把鞋子摆回原来的样子。
另一只紧挨着鞋柜,许沉河略一思考便明白了顾从燃的用意。他突然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脚步是如何都不想往前了。
“直接进来吧,不用换鞋子。”顾从燃站起来想牵许沉河的手,许沉河双手往身后缩:“我不想进去。”
他想了解这个哥哥的,但不是建立在对方作为顾从燃已逝恋人的基础上。他承认自己嫉妒他,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可他看着面前这幢华丽的别墅处处透着温馨的家的气息,他的心脏就如同被摁在酸涩的水里。
二十七年,他没体味过家的感觉。
“我在外面看看就好。”许沉河后退一步,转身跑了出去。
庭院里回廊蜿蜒,许沉河没敢乱跑,只沿着别墅周边走了段路。别墅侧方有个外凹式客厅,贴墙是一面端庄的酒柜,客厅中央的半环状沙发围着一张放着两本时尚杂志的白色茶几——
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时常坐在这里酌酒自饮。
客厅面朝大海,许沉河想象顾从燃独自坐在这里的画面,心疼得像被揪住了动脉。卫芳苓向他述说过顾从燃曾经的病,他不懂一个人是如何在面对已故挚爱的葬身之地时,从发疯,到平静。
许沉河不知顾从燃有否为江画立碑,既然自己这一生不可能跪父母,也无做对不起天地的丧心事,那他这一跪,只为那个被他抢走了所有却还要遭他妒忌的人。
跪地无声,许沉河向着大海,轻声道:“哥,对不起。”
不是为聚光灯下的江画,而是为许沉河的亲人许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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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这片段我想了好久,怕引起大家的反感,怕有人只从表面理解文章,但是改了又没了原来的味道。我希望这一跪不会有人觉得许沉河丢失了尊严什么的,从他本人角度出发,跪是心里有悔,下一章能体现出来,希望大家能理解。另外这周可以迎来文案上弹钢琴的情节,没预估错误的话是后天◐▂◐
第65章 那你喜欢着吧
别墅外墙装饰有仿云石壁灯,顾从燃清楚许沉河不大可能会朝没光源的地方跑,于是顺着有灯光的路寻下去,在侧方小客厅前找到了跪在地上的许沉河。
柔和的光线铺在许沉河脸上,顾从燃在他的表情里读到了几分怅惘。
“怎么了这是,”顾从燃拉他的胳膊,“你跪什么?膝盖不疼?”
许沉河这才有了点反应,视线从海面上收回来:“不小心摔了,膝盖疼。”
他眉头轻蹙,神情看起来是真的难受,顾从燃骂了句“笨”,矮身把许沉河拦腰抱起,也不管失去平衡的人扑棱着手脚心慌地圈住他的脖子,径自走到客厅玻璃门旁的一个小机器前晃了晃。
玻璃门自动开了,许沉河的思绪全被扯回,稀奇道:“那是什么?”
“人脸感应器。”顾从燃把许沉河放在中央的沙发上,顶上的灯应声而开。
他托住许沉河的脚踝抬起,正要捋起对方的裤腿,许沉河挡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别倔。”顾从燃拍开他的手,结果又被对方在大腿上踹了一脚,西裤上留了半截鞋印。
“说了没事。”许沉河缩回腿,转移了话题,“我口渴。”
从下机到现在的确没进过水,顾从燃才记起这茬,拍拍裤子上的鞋印,说:“我给你拿水。”
刚起身,许沉河扯住他衣角,指着酒柜道:“那不是有酒吗?”
顾从燃不允许:“你还想喝酒?”
“我喝了又不闹事。”许沉河说。
难得许沉河任性一回,顾从燃改变了主意:“那你喝醉了别给我说胡话。”
他拿了两只冰过的高脚杯,倒进点新开封的白葡萄酒,这款酒度数不低,他不敢让许沉河喝太多。
“谢谢。”许沉河接过,先抿一点用舌尖试了试味,舒展没多久的眉头立马又皱了起来。
“是不是有点酸?”顾从燃在他身边落座,“喝不下去的话跟我说,我给你换成水。”
“不用。”许沉河按住顾从燃的腿不让他起身,只想赶紧进入正题。
比起许沉河,顾从燃品酒要自如得多,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便是这么过来的。
“把你带来之前,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顾从燃把酒杯换到左手,然后用右手牵紧身边的许沉河,“在你去国外拍戏的两个多月里,我酝酿了好多想对你坦白的话。”
与顾从燃掌心相贴的那片皮肤渗出了汗,许沉河辨不出那薄汗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如果是自己的,那是因为喝酒后身体所产生的热量,亦或是自己内心的紧张。
他希望顾从燃在和他相处的时日里认清感情,可以只喜欢一点点,但只要那微小的一点并不带有江画的印迹,他有信心使对方把目光从少到多地聚拢在自己身上。
他希望顾从燃把他带到这里来是因为要对江画做一个告别,起码顾从燃愿意让他接近了曾经,而非把往日的故事埋在心底,逼迫自己不去忘记。
“你说。”许沉河捏住杯茎,指甲在上面来回地刮弄着,试图缓解自己杂乱的心情。
月光下,一层轻浪被海风从远方推来,像是谁在应和。顾从燃在许沉河虎口上一蹭,说:“其实江画进入演艺圈有他的初衷……”
许沉河静静地把江画的故事重温了一遍,他从祝回庭口中都听过,但远没有顾从燃所亲口叙述的详尽。
许沉河扣住顾从燃指掌的手偷偷松开了,他仰头喝光杯中的酒,把酒杯递给顾从燃,示意再来一杯。
对方只得先松了他的手抽空酌酒,许沉河得了机会,两手都握着杯子,不跟顾从燃牵手了。
“那些年江画走过很多城市,路演、做公益或是见面会等等,目的都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家人。他总认为血缘是有感应的,他不记得父母的脸,但记得自己被人贩子带走时他妈妈追在身后的哭声。”顾从燃托着酒杯,映入杯中酒液表面的脸带着惋惜和落寞,“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七年,他非但没有找着,甚至感觉端着人设的自己活得很辛苦。”
许沉河似乎能理解江画的感受,在这个圈里,有人是因为热爱,甘愿一腔热血铸就无人可及的经典角色;有人是因为虚荣,认为被万千人拥护便是庸中佼佼。江画不是前者,也绝非后者,却同时获得了两者想要追寻的东西,然而穿着一具空洞的灵魂,所以比谁都要辛苦。
“那为什么不放弃?”许沉河迷惑道,“换做是我,我宁愿不那么执着,多累啊。”
顾从燃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重度抑郁者最易产生悲观厌世的生活态度。二十六岁那年,是江画活得最艰难的一年,婆婆的去世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强烈的自我谴责心理使得他连戏都拍不好,所幸那部片子开拍才两周,又是炫燃出品,顾从燃干脆让导演换角,带了江画回家养病。
全面的治疗方案并没让江画病情好转,他倒掉了药,拒绝做MECT,把自己锁在家里,谁都不想见。
让顾从燃放松警惕的原因是江画得病的半年里完全没有自杀倾向,偶尔做访谈时也会很开朗,哪能想到是他把自己埋得太深。
旅行散心是顾从燃提出来的,但去哪里是由江画决定的。江画选在凌晨五点多离开,那天他自然醒了,没有留遗书,只给身边沉睡的人留了个落在眉心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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