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67)
许沉河不安地蜷起手指:“你别胡乱揣测我的心意。”
“那是怎样?”顾从燃捏着那只被攥出温度的水晶鲸鱼,“你如果不想要那个奖杯,可以完完整整地送给我,没必要随便弄个什么东西来忽悠我,这跟讽刺江画有何区别?”
“我……承认我做得不对,”许沉河直视顾从燃的双眼,“但你真的觉得这是忽悠,或是讽刺吗?”
“要是按你所说的,”顾从燃扬起手,“是不是我把它再摔一次,你也不会觉得是对你的讽刺?”
“别——”许沉河慌忙起身,顾从燃已经一甩手臂,狠狠地将那只鲸鱼摔在地上。
“我就当没收过这份礼物。”顾从燃的鞋底碾过一地破碎的廉价水晶,披了外套头也不回地甩上门离开。
直到手机在桌面上急促震动,许沉河才从原地缓缓回过神来。没接电话,他扶着发麻的膝盖慢慢蹲下去,耳边不断回响着水晶落地摔碎的声音。
人工水晶不是玻璃,碎得也不彻底,但摔坏的鲸鱼确实无法再修补了。那两个日夜,他在逼仄阴暗的小工作室里边学边做,手磨破了皮,也被割开过口子,但都不及成品快做出来时满心的喜悦。
手机振动停止了,不一会儿又剧烈振动起来,许沉河伸长手臂捞过手机接通:“祝哥。”
“在家吗?”祝回庭说,“刚起床吗,这么久才接电话。”
积压的情绪从嗓子眼处涌上来,许沉河右手僵硬地将地上的水晶碎块拨到一起,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异常:“刚吃完早餐,在厨房刷碗没来得及接听。”
祝回庭敏锐得很:“你声音怎么了?”
“……”许沉河吸了下鼻子,手背感受到眼泪的灼热,“有点感冒。”
“靠,遇到啥事儿了?”祝回庭听着对方那颤抖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在家是吧,我过去找你。”
“等一下——”许沉河还没说完,祝回庭就挂掉了电话,他拨了把头发,扶着椅子站起来,收走桌上顾从燃落下的丝绒盒。
祝回庭到的时候,许沉河正戳在洗碗池前刷碗,祝回庭倚在冰箱旁,问:“就两个盘子,你洗挺久啊。”
“别挖苦我了。”许沉河过水擦干,“烦死了都。”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么直白的抱怨。”祝回庭笑了,“那么多困难走过来我还没见你哭过呢,这次是为的什么,顾从燃给你放难听话了?”
相处久了,祝回庭对许沉河来说是交得上心的好友,他摘下围裙,走到饮水机旁给对方接了杯水,真情实感地向祝回庭吐槽顾从燃:“你也清楚他的坏脾气。”
“这次看起来挺严重,”祝回庭接过水杯,“昨天不还是他的生日么,没好好过?”
“他不喜欢我送的礼物。”许沉河推推祝回庭的胳膊示意他借过,开了冰箱掏了两个水果,“冷静下来想想,其实错在我,我把上次人气奖的奖杯给摔了,拿碎块磨了个鲸鱼给他,在他看来我是在讽刺江画。”
在娱乐圈里什么怪事没见过,发生在许沉河身上时祝回庭更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你的本意呢?”
许沉河低着头切水果,动作很麻利,说话却慢条斯理的:“在他身上受的刺激够多了,我只是想向他表明我的立场,借用江画的名气和实力得来的荣誉在我这里只是块没用的水晶材料,但我可以把它变成有价值的东西送给他。我喜欢他,但是在知道我和他没有结果后我会明确地把自己和他眼中的江画割裂开来,我不想顶着谁的影子过一辈子。”
切好的水果装满了盘,许沉河挤上沙拉酱,戳上两根叉子:“到外面坐吧,别站着。”
“许沉河,我发现你清醒得可怕,”祝回庭尾随对方在客厅坐下,“我一直担心你陷进去,看来是我多虑了。”
“陷了一脚了,后来及时把腿从流沙河里拔出来了。”许沉河叉了块水果咬嘴里,尝到酸甜的滋味后才把从顾从燃身上尝过的苦涩中和掉,“以后在他面前我还会履行扮演江画的义务,但是作为本身的我,得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克制好了。”
看着许沉河的侧脸,祝回庭叹了声:“其实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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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见!
第56章 我退缩了
“有你什么事?”许沉河问。
祝回庭捏捏眉心,说:“他有没有提起过当年他在江画去世后的状态?”
许沉河放下叉子:“他的母亲跟我说过。”
昨日卫芳苓邀许沉河同游花园时,向他倾诉过顾从燃四年前得过的病。
目睹爱人死去的瞬间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件很有压力的事,当时顾从燃从卷着浪潮的海边六神无主地回到别墅,这个他和江画共同的新家一切都没变,其中一个主人却已猝然长逝。
听来荒谬,但顾从燃的确想过一死了之。安定买了,要交代的事在电话里通知母亲和特助了,被卫芳苓觉察出不对劲,催顾申礼提出临时飞行计划申请,发动私人机直降橴城。
“我算是明白了他对江画的固执,在那之前我妄想过把他从过去的痛苦里带出来,现在……”许沉河捏着叉子敲击着果盘,“我退缩了。”
“你的选择很明智。”祝回庭说。
许沉河疑惑抬眸:“你俩是结仇了还是他拖欠你工资了?”
祝回庭笑得肩膀都在抖:“虽然吧我跟他是朋友,但我从来都是站理不站人的,况且你是真的挺无辜,那时我还想过把你拉下水。”
“我会游泳的。”许沉河说。
祝回庭拄着扶手向前倾一点身子:“几年前他得病那会儿的状态,所有亲近的人都看在眼里,我是真想他开始另一段感情走出来,所以最初我好几次想把你往他身边推。”
“为这事,”许沉河早上才哭过,现在倒像个闲人了,“你揽什么责任啊,要不是我喜欢这人,你怎么推都没用,我又不是没脑子。”
“说到底,有脑子的你喜欢他什么?”顾从燃好奇。
两人很少在关于情情爱爱这方面谈论这么久,许沉河在顾从燃面前没机会说出口的话,全部倒豆子一样跟祝回庭说了,管他以后会不会转述给顾从燃听,许沉河仅仅想要个倾诉的对象:“我升初二那年大概是处于叛逆期吧,又一次从家里偷溜出去后被揪回家扇了巴掌,那个半夜我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没留信,学校也不去上了,拿着点平时攒下的积蓄坐不知哪路的车去了很远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答非所问,祝回庭却听得认真:“榕憬镇?”
“对,”许沉河颔首,“十几年前的榕憬镇比现在还落后,但人情味很重,我借住在一个大叔家里,在镇上边打童工边读书,中学又考到了城里。”
在城里的生活并非如意,班里的人分帮结派,攀比心理又强烈,许沉河在一堆城里孩子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受欺负是在所难免的,只得靠着成绩得到老师的青睐和庇护。
读完大学回到榕憬镇,他义无反顾当了支教,因为有过经历,才更懂得关怀。二十多年里,许沉河真正备受关心的机会少得可怜,很多不受关注的小细节在他眼里便被无限放大。
“我也不知道在哪时候动了点心思,可能是生病时他递给我的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可能是在机场被围堵时他帮我挡住了人潮,可能是我畏惧镜头时他始终贴在我身侧。”
他以为顾从燃的每个举动都很纯粹,后来才迟钝地认清对方眼里的自己已经烙上了江画的名字。
“他要是知道你拎得那么清,早晚得崩溃。”祝回庭掰了下指关节,语气里浓浓的复仇味儿,“他坑过我一回,我就不帮他了。”
看许沉河心情阴转晴,祝回庭说明此趟前来的原因:“今天我不用出去谈业务,你刚好也空闲,我们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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