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抱抱举高高(62)
“也不知道小廖是不是良心发现,每年还能资助他们母子一点,只不过那件事儿以后,许丫头也不怎么出门了,我们心里有愧,就再也没有怎么去看过她。后来她搬家,我们以为许丫头能够有个好一点的未来,却没想到突然就传来她离世的消息……说起来,这几天是许丫头的忌日吧,怪不得她儿子会回来这边,她儿子现在还好吗?”
“她的儿子现在很好。”周眠咬了咬唇,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所以许阿姨其实不是……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
周眠道了谢,不再纠缠老人,脚步沉重地走出超市。
第68章
老人在他临出门时把他叫住,给他提供了一个名字和一个模糊的地址,据说那人当时经常来看许静婉。
周眠循着地址兜兜转转找了半天,最终在不远处的小街找到一家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女士服装店。
服装店里只有一个中年大叔,知道周眠是为了许静婉而来时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当时的情况。
“许静婉?我记得她。许小姐具体的事情出于保密原则我不能说,但我以前给她介绍过一位心理咨询师,对方是我的朋友,现在在国外很久没回来了,当初和许小姐也只是短暂接触而已。”
周眠从服装店走出来的时候,天边雾气蒙蒙,远处压来一片黑云,似乎不过多时就会下雨。
虽然他知道这些只是爷爷和服装店老板的记忆,没法根据这些只言片语编织出完整的事实,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或许他们的话里也带着自己的观念,也在潜意识中模糊了某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大致的方向也该是正确的。
言语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有人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却觉得自己通过他人的转述仿佛知道了一切,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的事情全都偏离了它该有的方向,而话语中心的人物,就成了舆论的活靶子,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一切。
更可笑的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许棠甚至还没出生,他或许连事情的真相也不清楚,就这么忍受了这么多年的白眼,一件事,无论是好是坏、是真是假,议论的人多了,这件事就变成了真的。
或者换种说法,一开始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所在意的仅仅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笑料会给当事人带来多少创伤。
所以,谣言成了杀人的刀,害死了许静婉,也伤害了许棠。
周眠的心脏像是每一次跳跃都在刀尖,酸痛感比任何一次来得都猛烈,几乎要将他拖入地底,陷进深渊。
“汪!”
周眠陡然醒神。
井盖中央,一只小土狗坐在那里朝周眠吐着舌头,尾巴一摇一摆,耳朵似乎是被咬伤了,血痂凝在粉白色的耳朵绒毛上,异常刺眼。
周眠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蹲着对小土狗招招手,哄道:“过来,我带你去医院。”
“呜……”爱狗人士周眠先生因为和糖粥打好关系,彻底忘记他的讨狗嫌体质,小土狗在他蹲下来的瞬间站了起来,警觉地竖起耳朵,带有恐惧地“汪”一声扭头就跑进街边的绿化丛。
周眠还没从许静婉的遭遇中彻底缓和过来,追了几步便停下了,他不想将仅剩的精力花在追一只小土狗身上,在旁边的小卖部买瓶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就在他还在考虑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街对面,几个男孩子一番轰然嘲笑将周眠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周眠对这一场景并不感觉陌生,隐隐约约地觉得眼前的画面似曾相识,他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一言不发地望着对面。
小城市的街道其实不算特别宽,周眠视力好,完全能清楚地看到街对面那些十一二岁、穿着小学校服的每一个孩子的表情。
三个小男孩儿单肩背包,浑身上下散发着弄弄的痞气,他们堵在一个矮个子男孩儿的面前,嘴角挂上讥笑,时不时还要伸手推搡矮个子男孩一把,矮个子男孩鼻梁上架着眼镜,面对三个男孩的冷嘲热讽,他选择低下头,默默承受着来自这些人的恶意。
这副不敢反抗、任人宰割的模样在周眠已经变得极度敏感的神经上又戳了一刀,他捏紧拳头,沉下脸在人行道的地方等待红绿灯。
红灯旁边有个闪烁着的倒计时数字,周眠在心里跟随倒计时默念,却在数到一时浑身一颤。
他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在周眠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舅舅杜奕衡的家里发生变故,唯一的儿子小果儿车祸去世,本就靠儿子苦苦维持婚姻假象的舅妈当即就要求和舅舅离婚,连小果儿的后事都没参与,一切事情还是由周眠的父母帮忙打点。
小周眠当时还是个玩心大的小屁孩儿,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虽然也很难过小果儿的死,但憋得久了更多的是心心念念想着跑出去玩,不想再闷在家里,于是趁周父周母没留神偷偷跑出了舅舅家。
他在小区逛了没多久,就看到街边有只成人手掌大小的小土狗,小周眠闲了这么长时间,一出来便遇到一只心仪的小玩伴,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它,所以追着小土狗追了整整两条街,小土狗也是被他吓到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
就在小周眠还差半米就能抓到小土狗的时候,街对面传来一阵恶意的笑声,小周眠停下脚步好奇地望过去,刚好与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对上视线。
周眠忘不了那一眼。
他当时年纪不大,却能从对方的气场和视线中感受到什么,仿佛围在他身边讥讽的那群人根本不存在,对方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可即便如此,周眠还是觉得那人的气场只是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
对方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甚至无视一切,周眠就越觉得,他才是应该被照顾到、被保护到的那个人。
而现在,当初仅有一面之缘的那个男生,似乎和许棠的脸重合了在一起。
三十秒的绿灯早已过去,停在人行道后的车辆按了一声喇叭,踩上油门。
周眠抬眸看向街对面,几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闭了闭眼,眉心紧皱。
周眠没法肯定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就是许棠,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很想见许棠。
他想抱住学长,想感受学长的体温,想替他承受当初来自小区和学校的流言蜚语,替他承担住那些围追堵截,恶意谩骂,保护他,不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哪怕是一声指责也绝对不行。
敏感的神经在痛苦的情绪中被碾碎成粉末,所以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在周眠心中越长越大。
“这几天是许丫头的忌日吧——”
超市老人的话毫无预兆地闯进周眠的脑海,周眠抿紧唇角,他看了一眼时间,迅速在街边的花店里买上一束花,马不停蹄前往墓园。
第69章
墓园里寂静无声,烟雾缭绕,过道间偶尔走过的几个人神色肃穆庄重。
周眠站在墓园门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连许静婉在哪儿都不清楚,他在墓园门口向内张望,始终没有找到许棠的身影。
就在周眠打算离开时,许棠带着一束白菊姗姗来迟。
“周眠?”他怎么也想不到周眠会出现在这里,“你在这做什么?”
周眠神色间的阴霾在看到许棠的那瞬间消失殆尽,他瘪起嘴,垂下脑袋走到许棠身边。
许棠挑眉:“说话。”
“我错了。”周眠就差没把老实两个字写在两边脸上,小声认错,“我之前在学长家的床头柜里看到了许阿姨的照片,就、就拜托舅舅帮我小小的……嗯,查了一下。我本来打算先去拜访一下许阿姨的,没想到许阿姨已经……”
许棠抬眼看他,默然不语。
周眠眨巴眨巴大眼睛,腮帮子鼓得仿佛一只嘴巴里塞满食物的小仓鼠,委屈又可怜。
许棠看了一眼周眠手里包装精美的花束,没有多想,侧身说:“跟我来。”
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糊弄过去,但许棠没寻根究底,说明他不会追问,周眠松口气,乖乖跟在许棠身后走进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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