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也很奇怪，既然你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一看我就躲？”
    眼神也躲，动作也躲，好像忽然就不敢碰他了。
    他犹豫了下，实话实说：“叔叔在家里，我怕他……看出来些什么。”事实上，他觉得或许段述民真的看出来了。
    这些天段述民经常问他的话，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段语澈满不在乎：“这个月底我就是成年人了，自由恋爱，他看出来就看出来！他管不了。”
    曹烽垂下了眼，心里的愧疚越发地深了，他想的要更深一些，他看得见眼前，也看得见将来。若他和段述民只是陌生人，他不会有这种感觉，可那是他的恩人！若是没有段述民，就没有现在这个他——要是叔叔知道真相，曹烽几乎可以想象出他的反应。
    段述民要怪罪他，曹烽只能受着，要不然就是恩将仇报，可他也做不到放手，他宁愿做个恩将仇报的人，也不想放手。
    见他这样，段语澈直接掰过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说：“曹烽，你有没有一点骨气？”
    语气很平常，却字字诛心。
    段述民坐在车里，震惊地看着里的监控画面。
    他弄来的监控是银行不要的，安装在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里，没有声音，画面是黑白，他花了几天亲自安装上，就为了抽时间出门，看看自己不在的时候，儿子和曹烽在家里是在做什么。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居然是儿子主动的，他抓住曹烽的下巴，像是在强迫又像是在……段述民眉头皱得很深，接着就看见，像一头沉默的熊似的曹烽，突然暴起，把儿子压在了沙发上，那动作不是伤害，而是像情动时的难以自抑。
    段述民看得青筋都爆了出来，再也看不下去，直接把就砸在了方向盘上，车喇叭发出一声声痛苦悲切的长鸣。
    他连杀了曹烽的心都有了，以前有多喜欢这个小孩，现在就有多恨，他对曹烽期望在这一瞬间全部破灭，段述民直接发动汽车，冲进小区。
    进门的时候，段述民没有开门，而是按的门铃。
    约莫过了有一分钟，门才打开。
    开门的人是曹烽，看见是叔叔，便露出了愕然之色。段述民一张脸黑得吓人，杀人的目光在曹烽脸上走了一遭，弄得曹烽马上就感知到了不对劲，张了张嘴：“叔叔……”
    段述民打开他的手，声音冰冷：“段语澈呢？”
    段语澈刚从房间里出来，不明所以：“我在这儿呢，你怎么回来了？”
    “你，跟我进书房。”
    曹烽忽然就意识到了，在段述民抓着段语澈进书房的时候，直接跪在了地板上：“叔叔，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少给我来这套！”段述民真是极力克制，才没有伸手打他，他一张脸气得发红，指着曹烽的手在发抖，“我资助你、我资助你……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给我滚！”
    当初刚把曹烽接回家，曹烽下跪，诚诚恳恳地说会报答他。
    曹烽写给他的那些信，现在还收得好好的，放在他的抽屉里，和儿子写的那封《我的行长爸爸》的作文放在一起的。
    曹烽抓住他的腿，抬头看着他：“您别怪弟弟，是我先……我先对他，弟弟他什么都不懂。”
    “你也知道他什么都不懂！你明明知道他缺什么，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儿子他对人不设心防，他信任你啊曹烽！我也信任你啊！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他痛心疾首，拂开曹烽的手，抓着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段语澈的胳膊，进了书房。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段述民锁上门，声音冷得像地底下的寒潭：“你别进来，就给我待外面！从今天开始，你和他，再也不许见面！”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曹烽，可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允许两个人继续一起上学了。
    要么送走曹烽，要么送走段语澈。
    段述民抬头看着儿子，儿子似乎是被吓到了，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眼睛里带着湿气。
    “你也给我跪下！”他吼道。
    段语澈腿一软，跪在了地毯上。
    看他偷奸耍滑，段述民额角就是一抽，颤抖地拿出一根烟，要点燃的时候打火机掉了，段语澈就跪着挪过去捡起来给他：“爸，我给你点火？”
    段述民心头的怒火，熄了一些，更多的是痛。
    他接过打火机，点燃了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多久。”他又挪回去，跪坐在地毯上。
    段述民冷冷地笑，低头看着他：“他先开始还是你先开始，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全都不管你们的，要么，我把曹烽送回贵州，要么，你给我出国，你自己选一个。”
    “可以都不选么？”他最讨厌做选择题了，无论怎么选都错。
    “不行！别给我抖机灵！”
    “可我喜欢他啊。”到这个时候，段语澈还以为事情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可怜兮兮地看着爸爸说，“我也不想走，我不想出国，出国就要离开你，我不想离开你啊，难道你想离开我吗？”
    段述民夹着烟的手指又开始发抖：“所以你选让曹烽回老家？”
    段语澈想了想：“我可以跟他一起回老家吗？”
    “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段述民气得把桌上的东西全拂开，台灯也掉在了地上，成了碎片。
    门外的曹烽听得心里一紧，慌忙起身去找钥匙。
    “我妈生的我。”段语澈说。
    “你妈，你妈把你生成这样，然后把你丢给我，老子养你！你对得起我吗？”
    “可是，您不是不反对同性恋，那为什么要反对我们？”
    “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同性恋！没这个说法！我也不同意！你对曹烽是什么感情？你对他就是找不到人陪的一个玩具！他陪着你的时间多，所以你依赖他，你不想让他离开你，你就说服自己开始喜欢他，你对他根本不是你自以为的那种感情！要是换一个人来陪着你，不管是谁，你都会这样！你心理有问题的你知不知道！”
    段语澈被他说的一愣，眼神陡然之间变得茫然。
    过了一会儿他喃喃地说：“你说的不对……我分得清的。”
    “你才多大，你分得清才怪！你小姨跟我说，说你为了让她喜欢你，为了让她来看看你，学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你为了在学校里交朋友，你跟他们学抽烟，学了打架，你以为我不知道？”
    段述民有一口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用在了职场上，可他不管自己今天这番话叫颠倒黑白，他说的就是真心话，他儿子有什么病，他知道。
   
    段语澈有些无助了，他内心觉得段述民说的是错的，可这些事都是深刻的事实。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选，你走，他走。”
    “曹烽明年高考，他不能……你不能这样做，你想让他当科学家的，他会成为科学家的。”
    “我不能？”段述民冷笑，“我资助的他！他干了什么！我凭什么不能？”
    “不能怪他。”段语澈目光仍然倔强，“错的是我，不对，错的是你。”
    “我错？我哪里……”段述民说着，意识到自己又在跟思维跟自己不一样的儿子辩论了，有些心累地靠在座椅上，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垂着头低不可闻地说，“我不跟你扯这些，汤米，你和曹烽，不可能的。他走，我会出钱让他继续上完高中，他能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你走，我不送他回老家，从今往后，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