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射杀恋人(5)
作者:笼羽
时间:2018-12-03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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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一度成为参与者的笑柄,学长们提起这事就脸色铁青,薛嵘也不例外。
所以今年薛嵘上任后一雪前耻,按规矩歌是唱了,但好在他灵机一动拉来吉他社的人伴奏。
几百人抱着吉他弹唱的场景颇为震撼,好多大一生还专门录视频发网上配文“X大牛逼!”。
谁知令薛嵘洋洋得意的事,却被心爱的良良错乱成那样。
为避免炫耀的嫌疑,薛嵘从未主动提起这事,他想等追到良良后慢慢嘚瑟。
薛嵘委屈。
可他不理解苏良为何会记岔?如果说苏良也大三,记混淆还情有可原。
然而苏良统共就经历过一回,还是前几个月的事。
加之那位校领导年初就退休回老家了,从外省飞来的苏良压根没机会认识他。
薛嵘奇怪地望向眉尾轻挑的苏良,心里发毛。
薛嵘寻思几日越想越诡异,可他又不能直接问,免得暴露偷听墙角的事。
无法,他只能倾诉给曾经的敌人现在的难兄难弟危冬歧。
薛嵘抱着“不能只有我害怕”的心思,希望勉强算半个朋友的危少爷开解一下他。
“说不定是你不愿承认事实?”谁知危少爷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现实里是个秃顶老头吧?为玩游戏特意植发染发打去皱针,有心了。”
薛嵘:“……”
这就明显是胡搅蛮缠睁眼说瞎话了。
薛嵘震怒:“你才秃顶你全家都秃!我打去皱针你做变性手术!”
“危小姐牛逼!为追夫甘愿改变性别,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薛嵘气冲冲走了。
危冬歧直到他摔门才收敛挑衅神色,冲远处一脸懵逼望来的两人无声叹气。
其实产生疑虑的不只薛嵘一人。
天天和苏良混一起的师宥翊也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借口保护对方,可师宥翊真把苏良当朋友,每天听小朋友讲讲生活琐碎,师宥翊就觉得心情颇佳年轻十岁。
他近年来形影单只,尽享世态炎凉,师宥翊以为自己早就坦然接受一切——谁知越薄凉的人越趋光趋热。
苏良就像个小太阳,有薛嵘的没心机,有危冬歧的悉心照料却不邀功,还有他们所没有的单纯。
单纯的成年人就像阴沟里的鼠类,谁都想要嘲讽一番,所有人都会劝你世故。
单纯是很艰难,相信一切与当代社交观格格不入,却又因格格不入而显得弥足珍贵。
让人不由得想保护这份简单,想让无杂质的火焰燃得更久一些。
师宥翊望向无知无觉的苏良,对方正愉悦抱着薛嵘特地为他买来的可乐。
说到尽兴时,苏良会吨吨吨几口碳酸饮料再滔滔不绝,有时会因喝太多而涨红耳朵打嗝。
小朋友近日将家底都掀完了,师宥翊问什么他都说,不问他就自己找话。
说得越多越漏洞百出,即使和苏良年纪差了几岁城市也不同,师宥翊还是明显察觉到不对劲。
他扯过纸巾,笑着替小朋友擦擦嘴角气泡,示意他慢点儿说。
苏良腼腆地抿唇,五秒后又眉飞色舞起来。
苏良:“宥翊,你有看去年年底电影吗?结局是男主死了,女主另嫁他人的那部。当时影厅灯亮后我坐那懵了十分钟,阿姨就差拿扫把把我打出去了。”
师宥翊迟疑地点点头。
他知道苏良在说哪部电影,可那是一百年多前的片子了。师宥翊前几年才在电脑上看过。
“不过!”苏良一扫低落,欣慰提高声音,“男主演员凭这部剧,今年就当了影帝!”
“真好呀,平行时空里他过得很耀眼。”
那位演员和影帝失之交臂多年,终于在几十年前获得奖杯,师宥翊进游戏前一天还看见杂志感慨这事。
师宥翊捂住苏良笑眯眯的眼,小朋友不解地眨眼,睫毛戳得他掌心痒痒的。
迅速拉扯出天衣无缝的微笑,师宥翊手下移捏捏苏良脸:“是呀,真好。”
苏良记忆像是被能工巧匠缝制的布料,乍看之下精美无比,每处缝线都平坦而真实。
然而只要稍微留心摸摸布面,人们就能发现隐秘的丝线,歪歪扭扭不着章法,整块布就是被强行拼接的边角料。
苏良记忆是真,可那并不属于同一人,甚至不完全属于这个世代。
造物者盗来千万影像和回忆,强行塞进同一大脑,促使自己作品能拥有远超人类的梦境。
人类爱规避痛苦紧攥美好,所以慷慨赠予虚拟人最梦幻的时光。
每个虚拟人都纯良到光彩夺目。
其实早该猜到的。
是师宥翊沉迷于友谊游戏,迟迟不愿醒来。
正如他差点忘记,危冬歧也不过是一串早晚被重置的数据罢了。
师宥翊呼吸突地一窒,心脏跌落深渊。
他闭眼想道:自己恐怕再也承受不住永别。
师宥翊示意自己去趟洗手间,苏良歪着脑袋拧开汽水瓶盖,猛灌一口后鼓起腮帮子颔首。
师宥翊在转身刹那收敛笑容,他绷紧唇疾步走向坚持不懈逗猫的煤煤。
将煤煤一把扯来,逗猫棒“啪”地掉落在地,黑猫歪头疑惑地“喵呜”一声。
“待会儿找机会扫扫苏良信息栏,”师宥翊哑着嗓子吩咐智能宠物,“偷偷的。”
他顿了顿:“晚上没人时再告诉我。”
“记住,别被他们任何人发现。”
第六章 当受DIY两处,你DIY一处。
煤煤告诉师宥翊结果时,他正穿着棉质睡袍坐床沿擦头。
闻言,师宥翊默不作声将毛巾一搭,顶着湿漉漉头发望向地面。
煤煤担忧地从左肩蹦到右肩,还不知从哪掏出花环搁上师宥翊脑袋,希望主人能开心起来。
师宥翊反应迟缓地扯下几乎蔫完的花环,闭眼将自己后扔向床。
没能避开的煤煤差点被压成平板电脑,惊得它语音系统都错乱成萝莉音。
“没事,至少薛嵘是人类。”萝莉煤绷到湿毛巾上炸毛,娇滴滴安慰道,“两个人类两个虚拟人,刚好符合世界多元化组织的宗旨。虚拟游戏设计初衷不就是创造人与虚拟人共生的条件吗?”
师宥翊胳膊搭上眼,睡衣蹭起露出腰线,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要不你和薛嵘在一起吧!”煤煤蹦跶着开始拉郎配,“他脾气是差了点,但不藏事。比神神秘秘的危冬歧强多了。”
听闻那三个字,师宥翊烦躁更甚,他翻了个面脑袋戳进被窝,仍挡不住小宠物的喋喋不休。
“根据梦境和事实推断,危冬歧将来杀死苏良的概率高达87.9%,幸好他俩是虚拟人……别太真情实感。”煤煤苦口婆心道,拎起湿毛巾想让主人擦头。
师宥翊迟迟不肯从被子里钻出来。
“你不懂,煤煤。”师宥翊闷声道,“虚拟人才会真正消失。人类在虚拟世界死亡,好歹现实身躯完好,游戏结束还能回溯记忆。”
“虚拟人也不会消失,”煤煤将毛巾提溜到花盆边拧水,盆里含羞草惊得蜷缩,“他们会被投放到下一房间,多玩几回你们总有机会重逢。”
“不一样的,小可爱。人类的存在痕迹来自社会价值和社交圈,其次才是回忆。”师宥翊解释道,“虚拟人顶多保持相貌与行为方式,可那些东西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造物者。”
“照你这么说,他们的存在岂不是没价值?”煤煤逗弄含羞草,它对新玩具颇为满意。
“不。”师宥翊按住酸胀眼角,最近真有些矫情了,“虚拟人根据逻辑演绎的故事是真的,留给我……我们的回忆是真的。”
“可这份真实终究被清除。他们是一串数据,只会直线行走,模仿人类模仿得再精湛也做不到共情,回忆对他们来说没有情感价值。”
“你记得不就好了?”煤煤放过颤巍巍的小草,飞到师宥翊腰上坐着,痒得他一颤。
“你记得不就好了。”天真的小宠物重复道,“下回再见危冬歧我就扇他一巴掌,说不定他能想起我们。”
语罢,煤煤又想将机械臂拧成大黄蜂,师宥翊及时阻止了它。
他顶着一头糟乱叹息:“那是我的记忆,不是他的。虚拟人能盗梦,却当不了造梦者。”
“等这场游戏结束,他……他们就将永远离开我。”
师宥翊不再缠着苏良听故事,也不再没事瞎撩危冬歧。
他又蜕变为现世里的贫民,礼貌而疏离。
苏良总怪自己说错了话,可每回跑去道歉,师宥翊都只笑他想多了。
想没想多三人看在眼里,但没人戳穿他,毕竟上回师宥翊严重的应激反应令众人心悸。
危冬歧忍了一周,实在不忍看师宥翊越发苍白的脸色。
直到某天,危冬歧窥见师宥翊将随身带的小物全塞进包里,危冬歧终于炸了。
他无视小宠物疯狂飞舞的阻拦,一把将师宥翊拽出房间。
师宥翊任凭他紧攥,只顾盯着那泛白骨节发呆,两人跌跌撞撞走进花园。
满园的玫瑰花像细细密密的噩梦,师宥翊皱眉偏头。
苏良尝试挖掉玫瑰栽点其它花,薛嵘陪他跑了十几家花市,最终在黑市从神秘花匠手中买来风信子和鹤望兰。
没两天就死光光。
薛嵘不信邪,他又买来仙人掌,心道这玩意儿生命足够顽强,谁知没两天他又以失败告终。
他俩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放弃消灭春风吹又生的玫瑰,拼死拼活才在花盆里养活一株含羞草。
结果第二天就被煤煤偷进师宥翊房间,怎么说都不愿意还回去。
薛嵘暴跳如雷扬言杀球,被苏良哄过几句耳根软了,这才不情不愿将含羞草拱手相让。
师宥翊从回忆抽离,他闭目,一时之间那些美好竟恍如隔世。
危冬歧将他按上椅子,完整捕捉到师宥翊一闪即逝的悲凉。
他松开手才发现师宥翊手腕被捏得泛红,危冬歧心疼地揉着,师宥翊手指发颤却没避开。
危冬歧问:“你为什么想走?”
师宥翊抽回手:“临时相聚,早晚别离。当初是我缠着你,如今也该我主动离开。”
“噢?”危冬歧尽量保持冷静,“第一回见人将撩了就跑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师宥翊挤出笑:“我不是没撩成功吗?缠着别人不是我的做派。”
危冬歧说:“喜欢被人缠着是我的作风。师宥翊,当初我转身走时你偏要来,现在想跑路?晚了。”
“我们相识不久,你何必装得不舍?”师宥翊有点烦躁,“以你的相貌追求者不少吧?每个人你都想留?”
“吃醋了?”危冬歧搭上师宥翊后脑勺,拇指力度刚好地按了按。
师宥翊被麻酥的电流感弄懵了,像只被顺毛的猫咪。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危冬歧,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对我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意思?”危冬歧反问他。
师宥翊噎住了。
危冬歧挠挠他头发,缩回不安分的手:“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走。”
“肯定不是因为没撩到我,你不会为欲望丧失理智。”危冬歧眸子暗了暗。
师宥翊愣神,不知对方从哪判断出来的。
很快危冬歧恢复神色:“因为苏良?你也发现他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