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找了一个机会，遛了，从此过上了被所有人追杀的日子。”沈尹勾起唇角：“好笑吧，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得到了无与伦比的尊敬和拥护，而身为受害者之一的我，却成为了众矢之的。”
　　“当利益，尤其是集体高昂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真相往往已经不重要了，颠倒黑白更是常态。”
　　“沈霄白提出的新人类计划实在是太具魅力了，越来越多的幸存者都站到他了他那一边，少数的反对派根本无法阻止。”
　　沈尹揉了揉南裴琛的毛发，又道：“可惜啊，他的最后还是失败了，十年的消磨，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人类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因为每年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零。”
　　“已经归零的出生率，这意味这什么呢？”
　　南裴琛默然。
　　生物是需要靠子嗣来代代延续的，一种物种的灭绝，不是突然的消失，而是因为没有新的幼崽，亦或是幼崽没能活到成年就夭折了。
　　于是当最后一批年迈者死去，世间便再没有这样的种族。
　　“最后，我找到了他，杀了他。”沈尹又拨开了一层迷雾，这回却不是一直站在原地观望，而是抬脚走了过去。
　　白色的雾气从他两边散开，沈尹手里出现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那个站在实验台前，身穿着白色大褂的身影。
　　“沈霄白，你后悔吗？”沈尹语气冰冷。
　　被沈尹用枪指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有着一头茶色的卷发，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能看到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尽数被掩盖在宽大的白大褂里。
　　他生着一张很容易博得人好感的脸，弯弯的眉眼，笔挺的鼻子，勾起的淡色薄唇，尖俏的下巴。
　　除开肤色，这人简直就是沈尹的翻版。
　　“后悔？那是什么？探索永无止境，我始终坚信我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沈霄白丝毫不惧沈尹手上的枪，张开了双手：“我的孩子，你是那么的完美，你就是我的灯塔，是我的绿洲，是我的指向标。”
　　沈尹：“少自以为是了，我就算是灯，也不是为了给你照明才亮的，我就算是绿洲，也不是为你果腹饮水准备的，我就算是指向，也不是给你指的。”


第190章 造梦国度（十五）
　　沈霄白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依旧坚信着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只是在实验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错误，只需要改正那些错误，就能抵达他所期待的终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已经将人命当成了实践自己的理想的他脚石，但他非但不会觉得愧疚，反而觉得那些踏脚石们应该感谢他。
　　沈霄白微笑着按下了仪器上的一个按钮，一扇门应声打开，一股腥湿腐烂的气息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涌现出来，疯狂地污染着沈尹和南裴琛的鼻子。
　　“这只狼的皮毛挺好看的。”沈霄白将视线放到了沈尹双手紧抱着的南裴琛身上，眼神里没什么感情的赞美着，视线有些放空，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捡回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当时你也是这么紧紧地抱着它，生怕它跑了。”沈霄白依旧站在原地，明明他身后打开的门里涌现出不祥的气息，但他却毫无所觉的话家常。
　　沈尹死死地盯着那扇打开的门，里面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低吼声，预示着那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原本不想听沈霄白的废话的，但是沈霄白讲话题引到了南裴琛身上，他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句：“以前我有养过宠物吗？忘了，不过现在这个可不是宠物，我是专门带他来见你的，算是一种仪式吧。”
　　“仪式？”
　　沈尹笑着轻抚了一下南裴琛的毛发：“是啊，总要见家长的，哪怕你是一个人渣。”
　　南裴琛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虽然场景和时机都不对，但现在这情况确确实实是在见家长。
　　这么说来，他们双方也算是互相见过彼此的长辈了，按照人类的礼仪来说，接下来就可以筹备结婚了。
　　结婚……
　　和沈尹结婚，然后同房……
　　虽然知道场合不对，南裴琛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他的脑海里已经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沈尹穿着一身红嫁衣的模样了。
　　沈尹仿佛能感受到南裴琛的情绪，又揉了揉他的头。
　　沈霄白一时没能理解沈尹这句话的含义，眼神微沉：“沈尹，诋毁你的父亲，能让你感到心灵上的满足吗？”
　　沈尹：“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算是什么父亲？你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明明是一个毁灭者，却还是自诩为救世主，你的手上染着鲜血，但你还因此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在做着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
　　沈尹缓缓摇头看着沈霄白的表情又悲又怜：“你永远也看不到，当因为实验而造成的牺牲，远远大于甚至超于实验结果可能带来的成效的时候，这个实验的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
　　沈尹：“但凡你丧尸潮爆发之后，立刻开始着手研制丧尸病毒的解毒剂，都比你在这漫天乱吹着什么进化，什么新人类，要来的实际得多。”
　　闻言，沈霄白仅仅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就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泰然自若。
　　“你不会明白的。”沈霄白还是用这句话来做自己最后的解释。
　　如果说固执己见也算是一种自我催眠，那么沈霄白是成功的，他成功的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甚至不惜以人命为代价。
　　门里的东西们已经走出来了。
　　说是东西其实不准确，因为这些都是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丧尸的形态在这种怪物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哪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沈尹还是觉得生理不适。
　　它们有着巨大的头颅，发达的肢体，扭曲的面容，就像是一群粘稠的融合物，把各种古怪的东西融合到了一起。
　　沈霄白看着那些陆陆续续爬出来的怪物们，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柔和：“你看，它们都是……”
　　沈尹：“不看，真恶心。”
　　沈霄白：“……”
　　沈尹边说，还边用手把南裴琛的眼睛给捂上，一副难以直视的表情。
　　沈霄白：“……”
　　沈尹附身在南裴琛的耳边道：“然后就是这样，当初我和他这些怪物大战三百回合，然后拖着这些怪物和他一起自爆了。”
　　南裴琛耳朵动了动。
　　这就是沈尹的过去，沈尹的死亡。
　　他活在这样一个人类走向了末日尽头的世界里。
　　沈尹将手移开之后，南裴琛再看时，眼前已经没了沈霄白的身影，怪物当然也随之消失了。
　　就像沈尹说的那样，他就是单纯带南裴琛过来见沈霄白一面，算是完成一个见家长的仪式，然后再怼沈霄白几句，就让沈霄白彻底的消失在他的梦中。
　　梦主想要消灭梦魔，其实根本不需要靠什么武力，他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寄生在他梦里的梦魔消失殆尽。
　　这话其实有点歧义。
　　既然是梦魔，肯定就是梦主自我生成的一种眷恋，一种期望，亦或是愤怒，和仇恨等等各种情绪感染而成的衍生物。
　　如果梦魔真的那么容易被梦主消灭，那又怎么可能在梦主的梦境里凝集成魔？
　　但是沈尹偏偏就是做到了。
　　因为南裴琛看到了自己面班上弹出的，代表玩家沈尹完成了【造梦国度】任务的消息。
　　只不过沈尹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在击溃了梦魔之后，并没有立刻被世界系统传送出去。
　　“琛琛，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对付他吗？”沈尹站在白雾中道。
　　南裴琛配合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能击溃恐惧的，除了勇敢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比恐惧更恐惧的东西。”沈尹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南裴琛的头顶：“而我就是那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