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说完，又朝金茂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他没有听到之后，才继续压低声音，道：“而且啊，我们好几个老师都发现，他自言自语不说，还会在地上写字，因为学的字不算多，所以很多时候都用拼音代替，写完一句话之后，又很快擦掉，再写下一句话。”
　　“也许他只是想练字？”沈尹道。
　　“哎呀，是我描述得不对。”院长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露出了惊恐地表情：“他先后写的字句，就像是有两个人在对话一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沈尹早就知道金茂现在已经产生了副人格，但他没想到的是，金茂自己居然意识到自己有了副人格，还能和对方交流？
　　“或许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这个年岁的孩子不太会表达，或许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吸引大人的注意。”沈尹深知套话的精髓，要么顺着别人的话往下问，要么故意反着别人的话来说，沈尹这回选择了后者，就是想把院长的库存榨干净。
　　“哎，真要是恶作剧就好了，可是他有时候半夜会突然坐起来，偷偷遛进厨房玩刀，有几次被保安巡逻撞见，简直吓死人了好吗，一个小孩子玩刀做什么？而且那眼神也太可怕了，先生，你要是实在想要领养孩子，还是找别的孩子吧，他真的不合适。”院长果然又说出了一些关于金茂的事情。
　　沈尹眼神怪异地看了院长一眼：“他的行为这么奇怪，你们的态度不应该是想尽办法让人把他领养走吗？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哎呀，先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这地方又跑不了，要是等你自己发现孩子不对劲，怪罪的不还是我们吗？到时候还得把孩子送回来，来回折腾的多浪费时间啊。”院长语重心长道：“而且孩子毕竟是孩子，哪能次次都这么折腾，这心里得多难受啊。”
　　看来，金茂也不是没被别人领养过，就是每次都被别人给送回来了。
　　也不知道在这些过程中，金茂心里受了多少伤。
　　有人的孤僻是天生的，有人的孤僻是后天的，金茂大概率是后者。
　　好不容易离开了悲剧的原生家庭之后，却又被领养家庭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这无形中造成了他的自卑，离群，宁愿和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频繁交替着身体交流，也不不愿和别的人有所接触。
　　“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沈尹对院长道。
　　“那行吧。”院长言尽于此，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琛琛，你觉得，刚才院长说的那些话，他听得到吗？”
　　南裴琛道：“这是他的梦，他的主宰，他的王国，梦里的一切都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你听到的一切都是他曾经听到过的，接触过的，亦或是他自己想要说的，无论是借了谁的口。”
　　梦里的所有，为做梦者所见，所思，所想，他就是整个梦。
　　沈尹走了过去，半蹲在金茂的面前，静静地看着金茂用树枝在地上写出的字。
　　金茂的嘴里果然喃喃有词，沈尹听不太清楚，南裴琛就在他脑海里代为翻译。
　　“过来了。”
　　“又过来了。”
　　“他想干什么？”
　　“对你感兴趣吧，兴致一过就不要了，都是这样的。”
　　“你们两个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解读到这里，南裴琛和沈尹齐齐一愣。
　　南裴琛骤然从沙发上坐直起来，继续解读金茂的唇语。
　　“……谁让你晚上不睡觉，到处跑，还被保安发现，害我们白白挨骂。”
　　“谁让他们不给我玩刀！害我只能晚上偷偷去玩！”
　　“笨蛋，你那叫偷偷吗？你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好吗？”
　　“就是，笨蛋！”
　　“你俩再说一次笨蛋试试！”
　　“你们三个，难道就没发现，那个人已经盯着我们很久了吗？”
　　“哈哈，是被吓到了吧？把身体给我，我去戳一下他眼睛，看看他有没有反应！”
　　“才不要！现在是白天，而且你做的事情总是害我们挨骂！”
　　“烦死了！能别吵了吗？！”
　　……
　　金茂一个人在那里碎碎念，沈尹也在和南裴琛在一起数数，沈尹数出了四个人格，南裴琛则数出了五个人格。
　　两人在沈尹的脑海里争执不下，最后沈尹干脆直接问金茂：“你到底有几个人？我猜是四个，还有一个人猜是五个，谁对了？还是都错了？”
　　此言一出，金茂浑身一僵，终于抬起头来，有些错愕地看着沈尹。
　　“说说嘛，我们刚才立了赌约，所以你到底有几个？”
　　“我们？你和谁？”金茂眼神透出了一点迷茫。
　　沈尹淡淡一笑：“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
　　金茂露出了惊讶地表情：“难道说，你也……”
　　“是啊。”沈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是我只有他一个，你好像有很多个。”
　　“五个。”金茂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生动起来，那是一种见到了同类的欣喜：“他猜对了，我们有五个。”
　　“啊……怎么会！我输了！”沈尹说完，眼睛一眨，笑脸立刻一收，变成了一个板着脸的冷酷模样，道：“呵，我就说是五个。”
　　南裴琛：？？？
　　我平时是这样吗？是吗？
　　沈尹又一秒变成微笑脸：“不就是今天刷马桶嘛，有什么难的，哼！”
　　笑容一收，又板着脸道：“别磨磨蹭蹭，快点说正事！”
　　看着沈尹自顾自演戏的南裴琛：“……”你这样子比金茂精分得还要严重！
　　金茂也被沈尹精湛的演技震撼到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同类太少见了，金茂选择了相信，于是包括主人格在内的五个人格，都轮番出来和沈尹打了一个招唿，除了那个画风不太对的危险暴力人格一出来就询问沈尹有没有小刀之外，其他的人格看起来还相对比较正常。
　　只是相对而已。
　　主人格懦弱胆小，还有点口吃，副人格们有的暴力，有的冷漠，有的神经质，有的阴郁。
　　总得看下来，沈尹可以肯定，没有他们在源空间看到的那个金茂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个性格的金茂还没出现？金茂都已经精分成这样了，居然还能继续分？
　　这样想着，沈尹朝金茂伸出了手：“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金茂们齐齐愣住，看着沈尹的手，又看着自己因为抓着树枝而沾上泥巴的手，也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梦的主人精神受到了触动，使得整个梦境都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还不等沈尹抓住金茂的手，眼前的画面再一次破碎了！


第179章 造梦国度（四）
　　沈尹一下子没能抓住金茂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茂的身影消失在碎片中。
　　这是金茂的梦，哪怕沈尹试图改变，金茂也没法顺着沈尹想要改变的方向去幻想。
　　梦境会延续梦主的经历，哪怕那些经历并不算美好。
　　当画面再一次拼凑起来时，金茂的已经从一个小豆丁变成了一个青年小伙儿，头发也已经染成了熟悉的金色。
　　此时的金茂手里玩转着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匕首上沾着血迹，而站在金茂面前的那些人，各个面露骇色，但还是色厉内荏的放话道：“你给我等着！敢打伤我们的人！华哥是不会放过你的！”
　　“嗤！真是好笑，你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怎的就没想过会把灾祸引上身呢？还真以为你们多了几个猪头，我就会乖乖地让你们糟践啊？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金茂的舌尖在匕首上缓缓舔过，笑容充满危险。
　　放话的那人被他这表情震慑，连忙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只还在往外冒血的腿就想跑。
　　然而，还没等那人跑出几步，就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一股忽剧烈地疼痛贯穿了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