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连乔柔柔地应了一声，视线若有若无地朝边上一瞟。
　　忍冬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和尚正在跟周围的大学生攀谈。毕竟大学校园里难得见到和尚，他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意。
　　但这和尚，尽管和女大学生们打得火热，却仍然关注着连乔这边。连乔只是看了他一眼，和尚就敏感地察觉到了，笑嘻嘻地朝他问了句：“干嘛？”
　　连乔啧啧道：“你不是和尚吗，怎么还勾搭女大学生？”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的事，能叫勾搭么？贫僧是在宣扬佛法！”
　　连乔笑笑，不再理他，而是回过头来对忍冬道：“再预演一遍吧，我帮你看看稿子。”
　　忍冬点点头，开始对着稿子进行预演。连乔凑过来，拿着笔在他稿子上勾勾画画。
　　一个小时后。忍冬带着演讲稿进入了答辩教室。连乔跟和尚仍旧在阶梯教室里等他。
　　然而，当答辩结束以后，忍冬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扭头从教学楼另一侧的小门离开了。五分钟后，他来到了化学系的实验楼。
　　三楼走廊尽头的307实验室……
　　这会儿是期末答辩的时间，因此实验楼里没什么，整条走廊都空荡荡的。忍冬径直来到307，发现这是一间教学用的大实验室。数张实验桌整整齐齐地排在大教室里，一头是黑板，另一头是试剂柜和处置池。
　　窗明几净，风吹得避光窗帘缓缓飘动。忍冬来到试剂柜前，看到柜门上有锁。他试着拉了拉玻璃柜门，惊讶地发觉，锁居然是坏的。
　　他打开玻璃柜，一个个试剂瓶地找过来。
　　试剂瓶分为好几种，有透明玻璃瓶、棕色玻璃瓶，还有白色塑料瓶。所有瓶子上都贴着标签，标签朝外，方便查找。徐忍冬发现，浓酸那一栏里有个空档，位置在浓硝酸边上。恐怕那里曾经存放的，就是被长发阿姨偷走的浓硫酸。
　　忍冬微微眯起眼睛。视线继续移动，没过多久，他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透明玻璃试剂瓶，里面装着的液体也是澄清透明的。标签上写的是：30%NaCN。正是他在找的东西。
　　忍冬把那瓶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去另一个柜子里拿了手套和滴管。
　　还有吗？就这些东西了吧。
　　忍冬拿出演讲稿，看着那上面，连乔留给他的信息。确认无误后，他离开了实验楼。
　　他回到了金融系答辩大厅。和尚跟连乔还在阶梯教室里等他。
　　“顺利吗？”连乔抬起头，对着他笑。
　　连乔显然意有所指。忍冬点点头，“嗯”了一声。
　　和尚走过来，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等着领毕业证书吧！你真是不容易，等招聘会结束了咱们回去大吃一顿给你庆祝！”
　　看着和尚爽朗的笑容，徐忍冬莫名有些心虚。
　　连乔捏了捏他的手，柔声道：“怎么手心里都是汗？又不是第一次答辩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说着就从他手里轻柔慎重地接过了背包。
　　“……”忍冬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怪异的情绪。
　　校园招聘会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举行。这里人山人海，有数百个招聘单位。每个摊位前都排了长龙似的队伍，应届毕业生们手举着数份简历，神情雀跃而紧张，四处投递。
　　徐忍冬直奔目标，就是自己现实世界里任职的金融事务所。作为在那里工作了好几年的老员工，他清楚知道公司的招聘要求。因此，和现场招聘人员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对方脸上就露出了欣喜和认可之色。忍冬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
　　妥了。
　　这回是真的可以放松一下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从大学生活动中心出来，回宾馆的路上，徐忍冬只觉身心俱疲，步伐都拖得很慢。和尚跟连乔走在他左右，连乔牵着他的手，和尚则在感慨高校生活。
　　“你们大学生也是不容易啊。期末考试、论文答辩，还有做简历找工作，每件事都让人退一层皮。”
　　连乔叹道：“何况这些事还要挤在一天里做完。”他怜惜地看了忍冬一眼，“累坏了吧。”
　　“还行。”忍冬习惯性地应了一声。
　　连乔却笑了：“你永远只会说‘还行’，明明已经累坏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只是个普通人，你也会累会痛，会崩溃？”
　　忍冬一愣，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他。
　　橙红色的夕阳将连乔的五官晕染得无比柔和。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徐忍冬的影子，小小的一个人，却仿佛再也装不下其他。
　　忍冬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你是不是……”
　　连乔却没让他说完，而是把他拉到身侧，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和尚十分自觉地扭过头去，撇嘴想道：想喂我狗粮？呸！
　　宾馆近在眼前，和尚加快脚步，说了句“你们完事儿了赶紧回来啊”，就抢先一步进入了宾馆。
　　两人站在夕阳下面接吻。很快地，连乔放开了他。
　　“走吧。”连乔微笑着牵起他的手。
　　然而，他走的方向，却不是宾馆正门。
　　而是后厨。


第175章 1992-2020
　　此时接近饭点，后厨早已开始准备众人的晚饭。
　　这宾馆人手不足，因此整个厨房里只有一名厨师在忙活。冷菜都在冰箱里冻着，热菜也都提前煮熟，只等客人一声令下，稍微热一热就可以上菜。
　　宾馆里毕竟只有他们六个人住着，因此厨师准备完毕就躺在躺椅上开始玩手机。
　　连乔和忍冬摸进后厨，一眼见到桌上摆着做好的热菜。他们所站的这个位置恰好是厨师视线的死角，即便厨师回过头来，也看不到他们。
　　连乔从背包里掏出那瓶30%NaCN，又带上手套，开始用滴管吸取里面的液体。
　　“这到底是什么？”忍冬压着声音问。
　　后厨的油烟机开得轰隆隆响，厨师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连乔头也不抬，专注地吸取液体：“毒药。”
　　下午连乔暗示他去化学实验室里偷试剂的时候，忍冬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他只是不敢相信，连乔难道真的要把所有人一起毒死？
　　忍冬盯着那瓶透明毒物，心情极为复杂。
　　那个化学试剂柜之所以开着，是因为长发阿姨去取浓硫酸的时候动了手脚。连乔遭到围攻并反杀他们的时候，从她口中逼问出了这个信息。因此直接给徐忍冬指了路。
　　此时连乔已经吸取了满满一滴管的毒药。他察觉到忍冬的视线，回过头对忍冬笑了笑。
　　“要制止我吗？”他的声音很温和平静，仿佛无论忍冬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要制止的话，只有现在了。如果下完毒再被他们发现，你我就永远洗不清。”
　　“……不。”忍冬沉默片刻，从他手里接过那支滴管，“我来吧。”
　　连乔一愣。
　　忍冬把滴管挪到热汤上面，问：“滴多少？”
　　“一滴就够了。”
　　连乔眼睁睁地看着他往汤里滴药，嘴角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来：“我以为你会劝阻我。至少是劝阻我留下和尚一命。”
　　忍冬往另外几个菜里也加了毒药，头也不抬地淡淡道：“我不想你一个人承担。就像套娃副本里你不让我一个人开套娃，如今这罪孽，我也不想你一个人承担。”
　　连乔喃喃自语：“……套娃啊……”
　　忍冬这才想起，连乔对那件事应该没有记忆，因为那不是被存档了的最终轮回。
　　不过，如果连乔不该记得那件事，那么他怎么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目前为止的轮回里，所有和死亡回旋相关的话语都会被封锁。即便是这次副本，当他无意中提及摇滚和尚时，也会变得口不能言。然而此时他却轻易说出了原本不能说的话。
　　这古怪的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然而未及多想，外面的服务员突然喊了一声：“师傅！客人喊出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