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衙内 上(158)
此言一出,满堂惊诧,崔念奴忍不住惊道:“衙内,您不能这样呀!”
高衙内不是能说会道么,拖住他们也好,等一会就有其他人来,到时候说不定有转机,怎么能就这样放弃自己呢。
“你闭嘴!”史进凶完崔念奴,然后干脆揪住高铭的衣领,将他薅起来,“无话可说?招安之后,你只带着花荣跑回东京怎么解释?”
他就说高铭不是人,哪怕留个字条给他,他也不用牵肠挂肚。
鲁智深此时冷声道:“史进兄弟没你的消息,不知找宋江和厢官问了多少次,而你一走了之,连个音讯都没有。”
崔念奴听了,忍不住责备的看高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歹留个信儿啊,你看人家多牵挂你。”
啧啧啧,太薄情寡义了。
史进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凶她,只是瞪着高铭看,仿佛在说“你看别人都看不过去,你还不反思?!”
高铭心道,怎么听着自己好像个渣男似的。
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被他一番狡辩,史进已经不太追究他是高衙内的事儿了,现在需要解释是他不辞而别的问题。
这也不能怪他,谁知道史进这么憨直,对他这么认真。
他以为史进和鲁智深跟其他人一样,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骂一骂就算了,没想到还能特意来东京寻仇。
你看人家武松和杨志怎么没来,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冷静样子。
“当时情况紧急,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东京述职,否则的话,被奸臣进了谗言,不光是我,连带着梁山都倒霉。而回到东京后,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不敢轻举妄动。”
“连封解释的信都不能给我发?”
“当然不能了,我已经在官家帝面前表态,将梁山招安之后,尽数给朝廷管辖,再和我个人没关系,风口浪尖我如果给你去信,被人发现没法交代。”高铭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你也知道,朝廷的兵马,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我是你们的寨主,本来就拥有威信,如果跟招安之后的梁山走得近,朝廷会以为我想将梁山收归自己所用,变成高家军,官家这般忌惮,我怎么敢和你们联系?”
最后高铭心酸的道:“这就是我不和你们联系的原因,我心里也苦,想见你们却不能见,你能理解我吗?”最后不忘再来个攻心为上的重击,“其实,今天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你的出现,对我来说都是惊喜。”
说罢,含泪笑看史进。
史进对高铭的仇恨在此刻破碎瓦解,同时,手里的刀也有点拿不住,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87章
一直在旁边冷静听着鲁智深, 见史进又要被高铭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赶紧出声道:“兄弟,你且先别听他狡辩, 让洒家问他几句。”
你们干嘛啊,轮番过堂吗?但高铭如今人身被控制着,只能乖乖受审,“你问吧。只要我能解释。”
史进就捡起匕首, 站到一旁, 但是看高铭的眼神,已经没有仇恨, 又恢复到了梁山时的样子。
鲁智深直言不讳的道:“史大郎的师父王进就是你爹迫害走的, 这个你承认吧?”
就知道又得翻旧账, 高铭拭去眼角的泪光,看向史进,真诚的道:“这个我要向你认错, 是我爹不好, 对不起你师父,我代他向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史进已经着了高铭的道儿,“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而且我知道你是养子, 又不是亲生的, 你代他认什么错。而且我师父逃掉了, 没被他逮住。”
高铭欣慰的道:“我就知道兄弟你会原谅我,这点事动摇不了咱们的感情。”
史进十分受用, 自豪的笑了笑。
鲁智深冷声道:“可林冲没有逃掉,被你爹发配去了沧州。”
就知道又得把过往的糟烂事翻出来, 高铭痛苦的道:“林冲和林娘子是我一辈子的污点,是我永远过不去的坎儿,我就知道哪怕我七老八十了,也会有人拿这件事来折磨我。”
史进对高铭道:“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隐情,你正好解释解释,我们都听着。”
他家寨主不可能是这么坏的人,林冲和林娘子的事,其中一定有误会。
高铭看着史进,心道,你还真是信任我,但是真的没隐情啊,总不能跟你说我不是原本的高衙内吧。
高铭搜肠刮肚都想不到说辞能把林娘子和林冲的事从自己身上摘掉,干脆心一横,认了,“没有隐情,是我垂涎林娘子,迫害了林冲。”就在史进震惊的时候,他接着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曾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林冲和他娘子,当时他娘子看他的目光是那么崇拜,那么独一无二,而我,不由自主的嫉妒了起来。从来没有女人,那么看过我。你不信,可以问崔念奴,我之前来烟月街,可是没人愿意搭理我的,连拿钱办事的女人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所以我一看到一个小小的教头,居然有人那么喜欢他,我承认,我心里失衡了。”
说完,看向崔念奴。
崔念奴不知道高衙内要做什么,但他确实没说谎,她就配合的道:“他说得都是真的,奴要是说假话,就叫奴家散尽所有家财。”
史进和鲁智深就算崔念奴不做证人也是相信的。
高铭心道,承认嫉妒林冲,总比承认自己垂涎林娘子容易获得原谅。
鲁智深不急着打断,“你继续说。”
高铭悲切的道:“我没别的想法,我只想将那样散发着光彩的林娘子弄到自己身边来,让她也那么看看我,让我觉得我自己有价值,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只是想追求黑暗中的一点光芒,但是,后来我发现,林冲走了,林娘子也变得黯淡无光,我仍旧一个人在黑暗中前行,我仍旧是孤家寡人,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于是我放弃了林娘子,叫她离开了东京,至于林冲,罪名是误入白虎堂,我只是个衙内,我爹说了才算,我实在没能力救他。”
鲁智深只是静静的听着。
高铭继续道:“经过林娘子这件事,我醒悟了,我明白只有自己发愤图强,散发光芒,看我女人眼中才会有光芒。光芒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让别人看到的。”
史进恨不得鼓掌。
“所以,后来我到了孟州,我兢兢业业的做父母官,我知道你们可能要问张青和孙二娘的事,这我承认,是我打杀了他们,但如果再给我选一次的机会,我还会那么做,他们残害普通百姓。如果你要因为一个双手沾满无辜人鲜血的杀人魔找我报仇,那么动手吧。”高铭正义凛然的说完,闭上了眼睛。
鲁智深一摆手,“罢了罢了,只是当初他们饶洒家一命,洒家一直想还个人情。你说得也没错。”
高铭道:“至于林冲,他今年元宵节已经被赦免了,你不知道吗?”
皇帝经常大赦天下,册立太子、降生皇子、甚至心情好了,都会来这么一下子,今年元宵节可能是心情好,又赦免了一批配军。
谁知道鲁智深听了,也只是淡淡的道:“那便好,他们夫妻能团聚了。”
不知道是不是野猪林冲泄露了鲁智深的姓名,让鲁智深伤心了,听到林冲赦免,鲁智深十分冷静。
鲁智深安静的听着,但心中已经被说动,高铭的解释勉强能叫他满意。林娘子那事,只是个想获得女人认同的毛头小子的做下的荒唐事。
高铭再次看向史进,“所以,我之前跟你说得那些话,并非是为了蒙蔽你,你做强盗,连行院姑娘都看不上你,就像我之前,没有前程,只是个混吃等死的衙内,也没瞧得上我。咱们要让人喜欢,还得建功立业,你说呢?”
史进不停的点头,原来寨主之前告诉自己的话,都是他自己的感悟,他真都没有说假话。
鲁智深此时大声道:“那你对洒家说得的话呢?你跟洒家说,朝廷黑暗,但自己要做那道光明,照亮黑暗,也是你自己的感悟吗?可你爹就是当朝奸佞,你当初是如何腆着脸说这番话的?”说着,铜锤般的拳头咯吱作响。
他当初听了这句话如遭当头棒喝,一度奉为金玉良言,仿佛重新找到了人生方向。
结果事实却告诉他,说这句话的人的爹就是最大的奸臣。
所以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撒谎的骗子。
高铭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当初为了招安撒的鸡汤,当初撒的时候,谁能想到有翻旧账的一天。
“正因为我爹的原因,我身在黑暗中,但也因此,我更懂得光明的珍贵,这个朝廷需要更多的人来照亮!而鲁提辖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只想替朝廷保留一个光亮的火种,并没考虑到我自己的身份适不适合说那样的话,是我不对。”
高铭又道:“而且我觉得像元稹那样始乱终弃的人,写出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人诗句,他的人品,不妨碍这首诗表达了真挚的感情,被无数人引用传颂。所以我不希望我爹和我曾经的品行,影响你做一根驱散黑暗的灯烛的想法。如果一句话振聋发聩,又何必在意是从谁口中说出来的呢?只要你自己认同,就是金玉良言。再说,我也在以身作则,努力践行这句话。”
鲁智深愣怔,确实,他自己无疑是认同那句话的,也确实起到了拨云见日,为他指引方向的作用。
又何必那么纠结这句话是谁说的。
古往今来,读之叫人警醒的话语多了,但并不是句句话都有署名,只要听了觉得有道理,心里认同,照着去做就完事了。
鲁智深突然想通了,他本来就是豪放的性格,一旦想明白就不再纠结,哈哈大笑道:“是这个道理。”
高铭听他这么说,暗暗松掉一口气,他很想擦一把冷汗,但害怕他们看出他的心慌,按兵不动,依然一副淡定的模样,“如果没其他的问题了,咱们不如坐下来喝上几杯,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