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勇】妙手仁心(12)
拿起电话和看到路边正焦急寻找的Alpha几乎是同时的,两人对视的瞬间,维克托的脸色霎时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大步向他跑过来,完全不顾自己也才从急救车上被送去医院没几天。
果然自己讲过的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脸色这么难看是刚跑了一千米不成,胜生勇利板着脸走过去正想进行一番正义的批评教育,却被走到面前的人一把拉了过去,在他全身上下摸索着检查起来。紧急情况下暴涨的肾上腺素消退后整个身体都虚软无力,因为被人拉扯的动作手臂一甩,颤抖的手指根本攥不住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平时连衣服上染上些奇怪的气味都要难受许久的Alpha,手上蹭满了他脸上身上的血渍,却丝毫不在意的继续检查着,虽然身在宽敞的户外,他身上惊慌的信息素气味依旧浓得闻得出来,周围本就惶恐的人群气氛更加紧张,顿时四下散去。胜生医生一怔,将脑中准备好的两万字批评教育演讲稿推到一边,伸手拍着眼前Alpha的背,轻声安抚道,“冷静一下维克托,我没事,你,你要吓到别人了。”
Alpha仿若未闻手上不停,呼吸都顾不得,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他身上真的连个小划伤都没有,这才放松下来,急促地深呼吸着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远远看到你一身的血,电话又不接,真是……”他声音低哑,话说到一半就滞住,维克托脱下毛呢外套将满身是血的人裹住,拉起病服袖子,用柔软的布料去擦他脸上还未干涸的血渍,手臂劫后余生一般的颤抖,根本擦不掉什么。索性就用袖子在他脸上胡撸了两把,然后便按着Omega的后脑勺就把人按进了自己的胸口。“……没事就好。”
身前的衣物都被伤者的血液浸湿,室外气温很低,感觉几乎要将它们冻结在皮肤上,可是胜生勇利却感到,自己胸口像被塞了一团阳光,融融地暖了起来。他身体顺从地向前靠近,额头抵上那人衣物单薄的肩膀,Alpha特有的信息素的味道涌进鼻腔,刚刚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和紧绷的神经逐渐平缓下来,气力耗尽,眼皮都疲倦得沉了下来,突然就感觉自己很想在这个怀抱里睡上一觉。
“……今天可能注定是要迟到了。”埋在Alpha胸口的人声音模模糊糊的。
闻言,维克托忍不住地笑出声,“是啊。不过今晚还让我跟你回去睡的话,饿一天肚子也不是不行。”
鉴于医院的距离更近一些,两人直接走去了医院。
扶着人回去病房后,胜生医生换了衣服,又投身到医疗工作中,为车祸中的伤者进行清理缝合。
被按着拆完线的俄罗斯病人,熟门熟路地溜出来趴在处置室幽幽地注视着里面,暗自咬牙切齿。
明明以为接下来可以得到胜生医生百分之百的温柔的,没想到把自己送回房间后,这个人换了衣服就没再回来,连拆线都是一脸同情的美奈子医生过来做的。
屋里的胜生医生瞄了一眼门外,转过身默默笑弯了嘴角。感动归感动,不顾身体不听劝告任性地乱跑,批评教育还是躲不过的。
直到晚上下班,维克托才在办公室捉到了消失一整天的胜生医色。回家路上,胜生勇利不时偷看着身边的Alpha,被冷落了一天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据这几天相处得到的经验,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果不其然,洗漱完毕正要睡觉,一晚都表现正常的维克托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抱着肚子就哼哼着痛。本来早上着急跑步就扯到了,美奈子医生下手又重,新换的病服不好闻还硬,各种理由无比凄惨,摊在床上非要胜生医生看看刚拆了线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胜生医生也不拆穿,顺了他的意,单膝跪在床上掀开维克托的睡衣去检查他的伤口。撤掉纱布,拆了线的伤口仍横着几道粉色的线痕,但愈合状况良好,并没有破裂的现象。还是留下疤了,胜生医生惋惜,等着看他半裸硬照的小粉丝们看到这个肯定要心疼了。
这句惋惜还没感慨完,只觉得腰上一紧,来不及惊呼就见眼前天旋地转,重心转移间就被人抱着扔到床上,险些从床上滚下去又被人拉进怀里抱好。小小的单人床因为这个动作凄凉地“嘎吱”响了一声,委委屈屈地没塌。
胜生勇利在熟悉的怀抱里眨眼,那几个夜晚觉得被人抱得死紧果然不是做梦。Alpha用下巴在自己头顶蹭了蹭,十分满足的样子,低头在柔软的发顶吻了吻。
胜生勇利一僵,这是第一个在他清醒状态下的吻,虽然没有吻在唇上,但是勇利还是结结实实地惊住了。
“勇利,我就快要好了。”维克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速懒洋洋的,不太精神的样子。
“……嗯,快点好起来,你就可以早点回家了。”胜生勇利作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小声安慰着,手指却不自觉地揪住了那人的一片衣角,下意识地揉捏着。
维克托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考虑了一下,还是试探道,“如果我说我没有的话,勇利愿意给我一个家吗?”
勇利震惊地瞪大眼抬头看他,鼻梁堪堪蹭过那人的下巴,却停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答。
愿意吗?和这个人建立一种稳定的关系,即便不在彼此身边也能互相在心里感受到对方存在的联系,全身心的交付,无论贫穷富有病痛健康都不会被摧毁的信任。愿意吗?
喉咙里有个答案就要叫嚣着冲出来。
可他不敢,不敢说,也不敢想,那个答案会是什么,只好咬紧了下唇,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Alpha。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太急了。”到底还是吓到他了。维克托捏着勇利的下巴,将他的嘴唇从牙齿的虐待中解放出来,用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揉搓着那个青白的印子,“我会等你说好,无论多久。”
胜生勇利缓缓点头,又缩回那个怀抱。心脏突突地跳动得飞快,过了好久也没能冷静下来,勇利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整夜,可听着头顶Alpha绵长平稳的呼吸,呼吸着他令人安心的气味,再加上一整天跌宕起伏的经历,没过多久竟也平稳地入睡了。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被子里冰冰凉凉,身边空空如也。起来转了一圈,才发现消失的并不只是人,赤足踩在厕所的瓷砖上,漱口杯里也只剩一支牙刷,摆在旁边的剃须刀也都一并不见了。
胜生勇利胸口一阵惊慌的颤抖,虽然知道分别的日子已经距离不远,却从未想过这个人会不告而别。
匆匆地洗漱一番,顾不上吃早饭,本当轮休的胜生医生连忙赶到了医院,顶着同事们疑惑的目光一路沿着走廊跑到尽头,外科住院部最里面的那间单人病房的门。
23床已经接了新病人,听到门被突然打开,莫名其妙地看着冲进来的医生,见他十分焦急的样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病情突然严重要被带走去抢救了。
胜生医生连声道歉,低着头从病房里退出来。同样负责这间病房的小护士等在门口,见他这样,吓得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住在这里的维克托·尼基弗洛夫先生昨天就办好了出院手续,看他平时那么黏你,以为他是和你商量过才来办的,就没再和你说。……胜生医生,你……你还好吗?他难道没和你说吗?”
“我没事。”胜生勇利挺直脊背,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一个笑容来,抬手拍拍吓坏了的护士小姑娘,“他和我说过,我……我当然知道。只是落了东西在他那里,既然他走了,我就先回去了。嗯……明天见。”
语罢转身就走,再也无力顾及身后人的表情。
回到家时时间还不到中午,小小的房间里一派安静。卧室的里被子仍像他早上匆忙离去时那样凌乱地摊着,似乎还能看到昨晚有人在上面抱着肚子打滚喊疼耍赖的样子,那个Alpha从病房里拿过来的枕头被自己不小心挤到了地上,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胜生勇利把它捡起来,抱着它爬到床上。从医院拿出来有几天了,枕头上的消毒水味褪得不剩多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可它会留存多久呢?十天?还是更短?
阳光顺着窗户照到床上,亮得眼睛都刺刺的疼痛,但胜生勇利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有挪动。本是温暖的光亮笼罩在身上,胜生勇利却觉得自己从外到里凉了个彻底,甚至湿冷得要在皮肤上生出一丛丛菌斑。
太阳沉默地升到正中又渐渐西沉,房间里由亮变暗,再由漫长深沉的夜色中逐渐泛出一抹光明。
呆坐了十多个小时,胜生勇利缓缓地抬头,许久保持不动的颈椎咔嚓咔擦地轻响。看着窗外逐渐升起来的太阳,眼眶里忍耐了一整天的滚烫液体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沿着脸颊流到下巴,啪嗒落在雪白的布料上。同样沉默了十多个小时胜生医生张开嘴唇,攥紧了怀里抱着的枕头,喃喃自语:
“……我愿意。”
TBC.
第十三章 013.
外科部住院层正处于持续性的低气压中。
本来挽着胳膊笑闹着聊天的两个小护士,在路过胜生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时被周围凉飕飕的氛围冻得一个哆嗦,抬眼一看门上标牌写着的名字,连忙噤声,放轻脚步走开了。
虽然胜生医生表面上与往日的言行举止并无异样,可所有人都感觉到,随着那位住在23床的Alpha出院离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并且暗自发酵,无从释放。
在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情况下,这场低气压的中心源头仍旧风起云涌,暗涛不断,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可无论是灭亡还是爆发,都不是美奈子医师想要看到的。她看着勇利长大,从感情上来说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他半个监护人,然而二十多年了,却从未见过他表现出这副样子。
除了听值班护士说他曾在轮休的一天着急地跑回医院,得到他负责的那位Alpha已经办理好出院的消息,便状似淡然地离开了。可等再次上班时,他那副双眼通红眼底泛青明显一夜未眠的模样,仍旧吓得身边的一众同事不敢多问,后勤部原本催得凶狠的主任默默从仓库里掏出了一个新枕头,只当原来被拿出去就没再还回来的那个消失在了异次元的罅隙。。
没有任何失误,没有任何异常,对待病人依旧温和亲切,甚至手术中操作都更加高效精准了。可这样的正常却让人更加的担心了。
“勇利,你……”奥川医生在一次手术清理后没忍住叫住了正要出去换衣服的勇利,把人叫住了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
胜生勇利见她少见的吞吞吐吐,心下了解她的犹豫不决。垂下眼解开系在脑后的口罩带子,走上前轻轻圈住美奈子医师的肩膀,低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