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久必婚(34)

    展小于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自己扎在一起的淡金色头发，这是刚才视频接通一瞬间，被爷爷从墙上拽下来扣在头上的。如果不是展慈反应快挤到了手机前面，挡住了小于顺便拿下来了帽子，小于觉得自己大概就要给卡莱尔解释他回国染头发的问题了。
    展慈的厨房还是老式的样子，俩人现在蹲在炉膛后面光线不是太好，展小于觉得按视频的渣像素来看，自己不会暴露。果然卡莱尔没有再问什么。
    “这是你那个老美的朋友？那个医生？”展慈用手指戳小于的腰窝，在旁边小声问。
    展小于嘶嘶小声回爷爷的话：“对，他叫卡莱尔。是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医生，年轻有为。别戳我腰！”
    “长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展慈用铁签戳儿戳炉膛轻声哼笑，“比你那个小夏脸短，比美国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脸干净……”
    展小于忍住了第108次纠正，威尔那只是胡子多，脸没有不干净，而且五官也很不错……夏洛克……好吧，他就是脸长。
    卡莱尔在电脑屏幕上用双眼仔细描摹着展小于的五官。虽然这么想有些矫情，但是他真得很想念回国的小厨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已经6个秋天没有见到小厨师了。
    就如展小于自己所想的那样，视频光线一般，像素感人，卡莱尔并不能发现更多违和的地方，即便有那么几个瞬间卡莱尔觉得小于瞳孔的颜色浅了很多，但作为并不常视频的老古董，卡莱尔错过了迅速发现展小于身份的机会。
    「小于，我今天学到了拼音的声调……你看，我学习了你的名字，可是为什么XIAO的声调要标在A上呢？I的位置更靠前啊……」卡莱尔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一个玻璃板，拿出一支黑色马克笔，刷刷写了几个圆润的字母。
    “他在干啥？”展慈一脸震惊地看着卡莱尔把镜头对准了后面立起来的玻璃板。
    “请教汉语拼音，你这个只会写繁体字的老爷子就不要插嘴了，不然露怯。”展小于小声解释。
    “学拼音干啥？直接背《三字经》、《声律启蒙》、《幼学琼林》和《弟子规》啊，我们那时候先生一上来都是……”展慈絮絮叨叨的话在展小于无奈的注视下慢慢消音，“……他想学啥？”
    “他想学中医和中药……所以骈四俪六、三纲五常、人之初性本善的那些就省省？”
    “让他背《汤头歌诀》吧。你小时候背哭那本挺适合他学的。”展慈笑眯眯地说。
    展小于冷漠地转过头，一脸耐心地对卡莱尔解释：「这个有个口诀，你要是不介意我一会儿发给你，拼音主要是辅助你发音的，所以你的重点还是放在识字和阅读上……」
    「呼……那就好。我觉得其实拼音挺好的。至少对我而言不那么陌生……刚才那位先生是你父亲？」
    「是爷爷。」展小于有些小尴尬地说。
    「啊。他看着可真年轻！」卡莱尔惊叹。
    「保养的好……他也喜欢养生。」展小于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有机会去拜访老人家，也盛情邀请他来福克斯。」
    “这个小帅哥说什么？”展慈用胳膊肘戳展小于的腰眼热切地问。
    展小于闪腰躲着展慈的动作，连忙翻译：“……他邀请您去美国玩。”
    “哦，告诉他来中国，我们在白石山招待他。”展慈挥挥手，对着屏幕大声说：“老美服软德！歪了康姆，兔，柴娜！”
    “……你刚是说了句英文吗？？？”展小于震惊不已。
    “你没看电视台和山下面公交车站的广告吗？08年北京奥运会，我们应该全民学习英语。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哦！北京欢迎你~歪了康姆，兔，柴娜！歪了康姆，兔，北京！”[注]
    卡莱尔在那边已经迅速地做出反应，竟然用中文回应：
    「歇歇（谢谢）！发哦渴死-也-幻影您（福克斯也欢迎您）！」
    “他这说的是中文……？”展慈一脸挑剔，“他这个水平什么时候才能看得懂《汤头歌诀》？”
    “……爷爷，您专心研究我们的烤红薯不好吗？”展小于叹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虽然你刚回去，但是我们都很想你。」卡莱尔终于亮出了视频的最终目的。
    「大概……两周后？我刚跟爷爷说开店的事了，他觉得挺好的，emm……他大力支持。」展小于偷看了一眼刨红薯的爷爷，大言不惭地用英文说。
    “你爷爷什么时候大力支持了，怎么为父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低沉柔和的男声出现在厨房门口，来人逆着门外亮眼的光线，远看去只有两条逆天长腿的剪影，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四处支棱着。
    展小于只想捂脸，怎么视个频这么艰难。
    “大侠……爸，你也来吃烤红薯啦？”展小于堆笑地转头。
    “不，我不想和小花抢口粮。我来找我上次带来的正山小种还有剩的没……你在和那个卷毛视频？”
    展大鹏向前走了两步，身上还披着一件破洞的牛仔外套，黑色的二指背心勾勒出他形状较好但并不夸张的肌肉，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紫砂茶壶，踢着拖鞋慢吞吞地挪进来，对着墙上一整面高端的保温柜探头探脑。
    展大鹏是标准的东方长相，也是标准的东方的帅气。他下巴上留着一点小胡茬，一身颓废大叔的气息，但是身上魅力和荷尔蒙几乎要满溢出来。展小于的较好五官百分之八十都遗传自自家老爹，其实如果剃掉展大鹏的胡茬，再给他好好收拾一下鸡窝头，活脱脱一个成熟版的展小于。
    一定要找找展小于和展大鹏的区别，除了气质大不相同，展小于比他爹更白一些，鼻梁更挺一些，五官更深邃一些，眼睛的颜色更浅一些，犬牙尖一点，就……没了。
    “兔崽子，再说我们抢小花的红薯我就拿铁签抽你屁股！”展慈挥舞着手里的铁签，横挑鼻子竖挑眼。
    小花是家里养的一只宠物小花猪，也是展大鹏的爱宠，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对红薯报以无与伦比的热忱。
    “爹……爹……看着点上面的灰……啧！被你孙子卖了都不知道。他刚可对着卷毛说你大力支持他去美国开饭馆。”
    “爸……”展小于捂脸。
    “啥……？”展慈茫然。
    “……嗯？谁把我最后一小撮正山小种喝掉了？”展大鹏把眼睛对准瓷罐企图抠出来最后一点茶叶。
    “我和卡莱尔说您支持我去美国开餐馆，难道您不支持吗？我看您刚才的态度挺支持的啊……”展小于先发制人，先安抚自家爷爷，又把头转过去，对着展大鹏呲牙：“不是卷毛、呸！不是夏洛克，是卡莱尔，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
    “我就是挺支持的啊……”展慈转头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儿子，一脸正直。
    展大鹏意味深长又饱含审视地看着自己的老爹，展慈不动声色地回视，短短几秒，展大鹏像是理解了什么似的，挑起眉毛，继而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那就行，我都没有意见，反正我不出钱，也不出力。还有，展小于你的朋友怎么总是外国人，啧！也不知道随谁……”
    ——老爸你可以不用出钱，但你得出力，国内的「十一于」要靠你了。展小于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在心里幸灾乐祸地补充。
    「怎么了，小于？」卡莱尔在视频那边又看到一个人出现，问了一句。
    「没事，我老爸来了，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吧……」展小于没有看到自家两位家长的目光交流，担心卡莱尔多想，迫不得已把手机举高。
    「这个是我爷爷，刚刚你们已经说过话了。这个是我老爸。」
    「展老先生您好，展先生您好。」
    「你好你好，小于去美国承蒙你照顾，等见面给你做糖醋樱桃肉吃。」展慈一脸慈眉善目。展小于在旁边随意翻译了两句。
    「嗯，你好。你看着比卷毛乖一点。」展大鹏端着自己的小茶壶轻哼一声，高深莫测的长辈气质拿捏得很好。
    和卡莱尔的例行教学视频结束，展小于长舒一口气，太折腾了。
    *
    “等等，你要和我一起去美国？”展小于晚上在餐桌上不仅见到了自己美艳依旧的姑姑展蓁蓁，还看到了最近总宅在家的表弟展安宁。
    一周多没有见，展安宁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肩宽腿长，倒三角的肩背和胳膊上流畅的肌肉线条都证明了身体主人并不疏于锻炼，他坐在展蓁蓁和展大鹏中间，竟看着比两人更加成熟可靠。
    展安宁听到展小于的疑问放下手里的饭碗和筷子，思考片刻，淡定回答：
    “对。我这次要画欧美风。我得去感受感受那边的风土人情。”
    展安宁梳了一个小小的马尾在脑后，说话时声音低沉，言简意赅，全然没有网上聊天时那种啰里啰嗦“嘤嘤怪”的气息。如果忽略他画的大波萌妹和QQ聊天时各种娘炮的小表情，单从表面看是一条仪表堂堂的汉子。
    精分和反差萌的典型大概就说的是展安宁本人了。
    展小于早对展安宁的“两幅面孔”习以为常，点点头道：“也行，你就住我那里。但是，你比我小……”
    展安宁一脸抗拒，警惕道：“别……你不会……”
    “去上学，学校才是体验生活的最好的地点。”
    “不可能。我看着像未成年吗？咱俩谁看着比较未成年？”展安宁立刻小声抗议，虽然展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餐桌上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那你俩一起去上学。”展蓁蓁掀掀眼皮，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