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战记(82)

　　展昭和白玉堂牵着马过来的时候，就见这三千奇兵和其他的骑兵似乎不同，他们袖上没有任何表明属于哪个营盘的袖章，唯一的特点就是纯黑的衣袍，腰带、肩甲、袖甲和靴子上，有青黑色的龙鳞图纹。
　　白玉堂看了一眼，问赵普，“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甲军？”
　　赵普微微一笑，对着队伍前方喊了一声，“青鳞。”
　　在骑兵最前方，一个黑衣黑甲，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将军回过头来……
　　他一回头，众人都一挑眉……这位如果只看半张脸够吓人的，他左半边脸上，有一片青色的痕迹，打远了看，跟脸上长了青色的鳞片差不多。
　　那人下马，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样子并不是中原人的长相，脸色苍白，瞳色漆黑，苍白的皮肤上，斑斑驳驳布满了青色龙甲片一样的伤疤，有些渗人。
　　就算不认识，光看长相便能猜到这位是谁，赵家军十大名将之中鼎鼎有名的龙甲将军，青鳞。
　　赵家军十大副将，其中的八个分别属于四大名江，贺一航、邹良、龙乔广、欧阳少征每人手下有两个，另外还多出了两个……而这两个，是直属赵普的。
　　青鳞就是直属于赵普的一位副将，他的兵马只有两万人，全是骑兵，统称龙甲军，是一支战功卓著的兵马。
　　要进入龙甲军的唯一条件就是功夫好！这里集中了赵家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士兵，而且他们有个特点……大多和赵普一样，是混血。
　　赵家军十大副将之前展昭他们都见过，大多都认识，有几个已经混熟了，有几个因为碰到的机会少，所以不熟悉。
　　青鳞就是属于大家不太熟悉的一位。
　　这小哥名声极大，龙甲军是赵普出征时必定带在身边的兵马，机动灵活，战斗力强。
　　而青鳞别看长得有些吓人，但这位将军给开封众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乖！
　　青鳞极听赵普的话，简直是令行禁止，平时话不多，人也很好相处，聪明稳重，不张扬。
　　第一次碰到青鳞的时候，众人都很奇怪他身上的这种疤痕是怎么造成的。
　　小四子也问过公孙，他是因为伤病呢，还是天生的呢？
　　公孙说，青鳞以前应该受过很重的伤，可能全身的骨头都断过，有神医用青鳞草给他治过病。
　　青鳞草是十分罕见的治骨伤草药，治疗骨伤有奇效，此药贵比黄金，极其稀有。而且青鳞草本身含有剧毒，人一接触就会死。只有医术高明的郎中才能用其他草药中和这种药的毒性……但要做到完全无害是不可能的，还是会在外敷的时候灼伤一部分皮肤。
　　赵普说，青鳞小时候被人从悬崖上扔了下来，全身骨头都摔断了，幸亏被一个路过的神医老头捡到，那老头用青鳞草将他的骨头都接上了。青鳞因祸得福，治愈之后，得到了两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用赵普细说，公孙就猜到，青鳞两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一，他百毒不侵。二，钢筋铁骨！
　　的确，青鳞的伤好之后，所有的毒对他都不起作用了。而再长好的骨头，比一般人的骨头要硬好几倍。那老头还介绍了一个朋友教他武功。
　　说来也巧，青鳞的师父展昭等人都认识，是已故的少林高僧，铁骨功鼻祖，无礼禅师，也被江湖人戏称为花子和尚。
　　无礼禅师不过是个绰号，老头发好悟礼，一身铁骨功刚猛霸道，平日常做乞丐打扮，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
　　青鳞之所以会小小年纪就被人从山崖上丢下来，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混血。
　　当年西北一带混血被有些部族视为不洁之人，是会带来灾祸的异种，他们不被任何部族收留，又被汉族防备，常常无家可归流浪在荒野中。
　　赵普掌管黑风城之后，特别开了一个军营，收容各种无家可归的混血孩子。
　　因为赵普本身就是混血，他也最讨厌那些伤害混血的习俗，特别是欺凌混血孩童，那就是犯了九王爷的大忌。久而久之，黑风城乃至整个西域，都渐渐开始接纳混血，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拿混血说事儿了。
　　青鳞和赵普很早就认识了，认识的过程也挺有意思……他小时候跟着无礼禅师化缘，正巧被正在黑风城闲逛的赵普和欧阳少征撞见了。
　　瞧见青鳞衣衫褴褛，赵普就跟大和尚抢了他会军营，让他别再跟着那花子和尚要饭了，在军营跟老子混，老子罩着你。
　　青鳞到了那个军营，发现到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混血，就问赵普，为什么那么做。
　　赵普当年也年少，袍袖一挥就一句话，“西域太乱，得有个新规矩！”
　　“什么规矩？”
　　“欺负人不行！被欺负也不行！”
　　这么着，青鳞从此之后真的就死心塌地跟着赵普混了……他从一个被遗弃的混血小花子，混成了名震天下的名将。
　　青鳞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做过赵普的侍卫，就是这段经历，让他在看赵普排兵布阵的时候学会了打仗。
　　用很多敌将的话说，青鳞是赵家军最难对付的将领之一，因为他太听赵普的话了，简直就是赵普的“棋子”，有赵普吩咐的时候，他就十成十完成赵普的吩咐，没赵普吩咐的时候，他就会学者赵普那样思考。
　　此人即忠又勇，是赵家军诸多名将里为数不多的“老实人”，十分可靠。
　　展昭那样的性格，跟青鳞是十分处得来的，两三句话一聊就投缘。
　　白玉堂跟他也很合得来，霖夜火时常一边踹邹良一边指着青鳞说，“你丫要是有他一半听话……”
　　只可惜他话没说完，邹良就反呛他，“你倒是有他十成一听话！”
　　两人互掐起来的时候，青鳞还会去劝架。
　　赵普本来只想轻装简行，但临出门前，贺一航却提醒他，把青鳞带上。
　　赵普看了看贺一航，“你觉得要出事？”
　　贺一航道，“风栖谷的地形可是个打仗的好地方，那地方要打起来只有靠地势，若论天下最会利用地形地势打仗的人，也就你了。”
　　赵普眯眼，果然老贺放心让他去不是那么简单，是怕万一打起来！要论地形战都是简短精悍的小型战役，需要兵马高度服从指挥而且灵活机动，的确是青鳞最适合。
　　青鳞回来跟赵普说，所有兵马集结完毕。
　　展昭拿了蚕丝兜子把小四子兜到了怀里。
　　赵普将有些别扭的公孙拽上了黑枭。
　　小良子爬上呆呆的马背，坐在了霖夜火身后拽住他腰带。
　　赵普一声令下，“出城！”
　　随即，城门大开，邹良和霖夜火打头，赵普展昭等人居中，青鳞带着三千铁骑垫后……马队冲入黑风林，在狼群的伴随下飞驰前行，第一站，狼王堡！


第74章 【禁地】
　　黑风林占地辽阔，地形复杂，是西域最大的林地，绵延的林区衔接了狼王堡和黑风城。
　　中原人总是很奇怪为什么西域人那么崇拜狼，很多图腾里都有狼，狼的地位超过更凶猛的狮虎、甚至是龙。
　　可事实上，“西域人喜欢狼”，这只是中原人的误解，西域人不喜欢狼，对于狼群的憎恨和恐惧，流淌在西域人祖辈们流传下来的血统里。这世上的猛兽不少，但唯一一种试图，也能够跟人争夺地盘的，只有狼群。
　　吃草的动物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抵御吃肉的动物们。
　　吃肉的动物们都有獠牙，所以它们自负，强大但彼此争斗，两只老虎，就能抢起地盘，一只熊，占据一片山林……世上，只有狼这种吃肉的动物，以这样大规模的族群形式存在着……就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狼群要求的不只是在一片土地上猎食，更是要将这片土地统治。
　　对于尚武的西域部族来说，狼象征着一种法则……一种在这片荒芜贫瘠土地上，生存下去的法则。
　　萧统海和赵普的良好关系，也是通过狼群建立起来的……
　　黑风林的狼群可不像喜欢邹良那样喜欢其他人，但不只是人才会敬畏强者，狼也会。
　　黑风林里的狼群敬畏两个人，黑风林两端的两位霸主，一个赵普、一个萧统海……
　　似乎是有某种默契，从最开始，赵普和萧统海就对狼群表示出一种尊重。
　　而狼群在黑风林进进出出，也坚守着不去侵犯这两位霸主的原则……三者维持着一种相当好的平衡。
　　再加上邹良这个特殊的因素，三者的关系在平衡的基础上，还结成了盟友。
　　因为这种盟友关系，千百年来，人第一次走进了这片被狼群统治的森林。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种盟友关系，并不是第一回 建立了。
　　黑风林里面随处可见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鹰王。
　　殷候的父亲，那个曾经差一点就拥有整个天下，又一夜之间覆灭的神秘皇朝的主人……被历代皇族从史书中抹去，谁都不愿意提起的人物。
　　甚至连殷候也很少提起他这位父皇……也许是记忆太过遥远？童年的记忆已经被之后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所掩埋？
　　殷候对于那传说中的亡国故土，不知道是否有一点点的怀念、或者追忆……
　　展昭对这位曾在“梦”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外曾祖父，更是知之甚少。
　　黑风林中，有鹰王朝的石像、鹰王为狼群留下的石头城堡，还有那尊神秘的白色狼王雕塑……
　　……
　　马队在树影间穿梭。
　　两边的林子里，狼群们飞速奔跑，一路与马队作伴……
　　……
　　横穿过黑风林之后，就是怪石如林的山岭，经过一条狭长的山谷……前方便是巍峨的狼王堡。
　　狼王堡早就石门大开，萧统海骑着他那匹长毛的黑色大马，焦急地等待着。
　　现在，西域谁都知道萧统海的儿子萧良是赵普的徒弟，众人都好奇，萧统海是怎么让那么大个九王爷，收了自己儿子当徒弟的。
　　其实萧统海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廖婕太宠儿子，小良子从会跑开始，就没人管得住他。小子眼高于顶，什么师父都不肯认，连霖夜火想收他做徒弟他都不答应……可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萧良让赵普给治的那叫个服帖。萧统海有时候都吃赵普的醋，比如说小良子癫起来，他拍桌子都不管用，但赵普只要一个眼神，小孩儿立马消停。
　　萧统海就这么坐在马上，看着远处黑色铁骑飞至……没有战鼓旌旗，也不在战场，但赵普毕竟是赵普，马队的气势惊人。
　　狼王记得曾经跟儿子这么说过，你哪怕有赵普一半儿出息，你爹我做梦都会笑醒了，现在想想，萧统海知道，自己不是说笑的！如果萧良以后真的可以成为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那是一种怎样的成就！
　　萧统海正出神，马队已经到达狼王堡门前了。
　　跑在前边的几匹马刚刚停下，霖夜火身后小良子就窜了出来，扑向萧统海，“爹！”
　　萧统海哈哈大笑，接住又长高了些的儿子。
　　小良子搂住他爹脖子，“爹！娘和我妹子呢！”
　　“你娘在城楼上呢……咳咳，跟你妹子们等着你呢！”
　　小良子眨眨眼，一歪头，“妹子们？”
　　萧统海对他挑挑眉。
　　小良子张大嘴，“啊呀，爹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没闲着，你个老流氓……噗。”
　　小良子话没说完，萧统海捶他脑袋，“你个不长进的小流氓！”
　　那头下马的众人摇着头看着见面就“掐起来”的父子俩——果真“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