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战记(103)

　　四人手中的兵刃在阳光的直射下，反出的亮光直刺众人双目。
　　殷候站在场边，此时思绪万千……是那道光！
　　记忆之中，那座雄伟的鹰王朝皇宫随着皇城一起崩塌，还不太懂事的他在黑暗的石牢里，身边是尸体，地面开裂下沉，头顶是落下来的巨石，耳边都是惨叫声。
　　在那个连生命是怎么样开始都没搞清楚的年纪，他就意识到自己将迈向死亡……
　　然而就是在那样的黑暗中，眼前也出现了这样一道光，那温暖而强大的内力，将已经落下的千斤闸震碎。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眼前是烈日下，仰起的尘土，远处是正在崩塌的成墙。
　　光明之中，有一大一小两个白衣人。
　　殷候还记得，那人弯下腰拍了拍他头发上的灰尘，伸出手，说，“我和小游来接你了。”
　　拉住他的手，殷候还记得自己问他的第一句话是，“那道光是什么？”
　　旁边的小孩儿凑过来，面无表情地跟他说，“那招叫有始有终，是这个骗子的绝招来的。”
　　“有始有终？”殷候问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孩儿，“什么意思？”
　　那小孩儿眨了眨眼，显然也不懂，两人一起抬头看拉着他们手的年轻人。
　　“有始有终就是又开始，也有结束。”阳光下，那人一贯的笑容温和，好听的声音带着优雅上扬的尾音，“有始有终是世间最好的事情哦，我们也会有始有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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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侧过脸，避开那阵反光，却看到殷候微合双目，嘴角是无奈的笑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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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的寂静之后，是一阵往四周散开的狂风。
　　列心扬和身后一群侍卫都飞了出去。
　　邹良和夙青也没站稳，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小四子已经被无沙大师抱在怀里了，公孙也差点飞起来，被殷候抓住了袖子，小良子这会儿也被夭长天提着脖领子，直捂脸，“哎呀！这什么内力好吓人……”
　　再看场内……
　　练兵场原本平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由中心往四周扩散的圆形斜坡。
　　众人抬头看的时候，正瞧见展昭、白玉堂、赵普和霖夜火飞了出来，摔到了地上。
　　这四位高手摔得可叫惨，兵刃都撒手了。
　　赵普伸手抓住新亭侯撑着站起来，霖夜火直拍脸上的土。
　　展昭也爬了起来，白玉堂弯腰，将插在地里的云中刀拔了起来，看了看身旁也是半跪着的鲛鲛……现在的鲛鲛，比幺幺还要大了……
　　五爷轻轻叹了口气，看身旁拍屁股的展昭。
　　展昭无奈——九十九招啊……
　　“差一招呐。”
　　无沙大师怀里的小四子笑眯眯说。
　　“可不是差一招么。”夭长天也摇头——敢情，天尊早就算计好了。
　　“哎呀好可惜！”小良子直蹦，“最后那招好厉害……诶？天尊呢？”
　　被小良子一提醒，众人才发现……可场已经不见天尊的踪影了。
　　正原地找，就见殷候一回头，问，“就这么走了？”
　　众人听到殷候的话，都往殷候身后看。
　　只见天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他身后了，抬手一边用袖子扇风一遍捡起霖夜火带来的遮阳伞，打着往外走，“哎呀，好晒好晒。”
　　“师父。”
　　这时，就听场内白玉堂喊了他一声。
　　天尊一回头。
　　场内，那四人都站起来了。
　　霖夜火一摊手，“输了呢。”
　　赵普掏耳朵——没办法，老爷子太强了，不是一个级别。
　　展昭也看着天尊。
　　天尊远远瞧了瞧自家的徒弟和别家的三个小孩儿，一撇嘴，坏笑，“哎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四人仿佛听到自己的脑筋“啪”一声……这老头太欠揍了！
　　小四子在无沙大师怀里蹭了几下，大师把他放到地上。
　　小四子和小良子手拉手追着天尊就跑了。
　　两人一左一右跟着天尊往山谷外走。
　　“尊尊我们去吃饭吧？”
　　“嗯嗯。”
　　“是啊天尊，教那四个笨蛋武功太幸苦啦，我和槿儿请您吃顿好哒！”
　　“啊哈哈……”天尊被俩小孩儿哄得开怀。
　　无沙大师和夭长天对视了一眼，也跟着一起走了。
　　大和尚问，“吃素面去吧老夭？”
　　“你叫谁老夭？”夭长天不满，“再说素面有什么好吃你，请你吃牛肉面吧。”
　　“师公，大和尚吃素的！”
　　“和尚你吃素为什么那么胖？”
　　“你们不要欺负沙沙！”
　　殷候低头，微微地笑着跟他们一起走，偶尔抬眼，看看走在身旁的那个白色身影——就算曾经忘怀，你还是不知不觉在追随着他的步伐么？原来，冰山也可以有那样温暖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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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方，“惨败”的四人收拾了一下，倒是不觉得遗憾。
　　赵普接过公孙递过来的新亭侯皮套，将刀还鞘。
　　公孙伸手。
　　赵普看着公孙给他拍了拍肩头的尘土。
　　公孙微微一笑，“恭喜啦，王爷。”
　　赵普搔了搔下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望天，“咳咳，叫王爷那么见外。”
　　霖夜火收起破天剑，一把遮阳伞到了头顶。
　　火凤抬头看了看。
　　邹良一手给他打着伞，另一手把遮阳的防风纱笠给他戴到了头上。
　　火凤隔着纱瞄了邹良一眼。
　　左将军对他勾勾手，“走了，一会儿该晒了。”
　　火凤抱着胳膊笑嘻嘻跟上。
　　展昭捡起一把遮阳伞，走到白玉堂身旁，仰起脸看了看一下子长高一大截的鲛鲛，赞叹，“真的大了好多啊！鲛鲛最好了，长得快还不用伙食费。”
　　白玉堂无奈看展昭。
　　展昭笑着肩膀轻轻一碰他，对着远处努了努嘴。
　　白玉堂顺着展昭望的方向望过去……远处，天尊和殷候他们四个老头带着两个小孩儿有说有笑地走远。
　　“饿死了。”展昭伸了个懒腰，就见白玉堂盯着天尊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伸手去摸出钱袋。
　　展昭不解地问，“玉堂？你干嘛？”
　　白玉堂盯着钱袋看了一会儿，猛地一抬头，“把西域所有的古董都给他买下来！”
　　说完，五爷快步往前走，“索性把天下所有的古董……”
　　展昭赶紧追，“耗子，你冷静点，别冲动……”


第91章 【细微变化】
　　夜色将至，火炼城的天色暗了下来，暑热之气开始消解。
　　城中百姓纷纷出来活动，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大概跟今天下的那场大雨有关系。
　　风栖谷的山谷口，青鳞带着几个士兵，正查看山谷口的地形。
　　在火炼城向导和极为将领的带领下，青鳞基本将整个山谷的地貌都掌握了，刚才还碰到下大雨，所以在一个山洞里避了会儿雨。
　　等雨停了，他才又带着人出山谷。
　　在走到谷口的时候，青鳞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火炼城的将领对赵家军大名鼎鼎的龙甲将军自然是尊敬有加，见青鳞停下来，他们也都停下来看。
　　青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又退回去几步，踩了踩地面，皱着眉四周看了看，又往前了几步，更用力地踩了几下地面。
　　青鳞的几个随从对他的举动都十分些不解。
　　火炼城有几个将领好奇问，“青将军？”
　　青鳞突然停住了，双眼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根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果然不是错觉。”
　　众将官面面相觑——什么？
　　青鳞一甩手……在刚才他盯着的那棵树的树根部，钉上了一支飞镖，随后就快步走了。
　　“唉？将军……”
　　火炼城的将官不解地追上去。
　　青鳞直说了一句，“继续把守。”
　　说完，带着人回城了。
　　等青鳞回到火炼城皇城，正碰上回来的赵普他们。
　　青鳞站在大门口，歪头瞧了瞧自家元帅，总觉得赵普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同，状态好了不少……碰到什么好事了么？
　　“青鳞！”小良子蹦过去攀着青鳞的肩膀跟他说刚才的比武。
　　青鳞也为错过了那么精彩的比武感到惋惜。
　　赵普等往前走着，看着前边小良子跟个小猴子似的一直爬上青鳞肩膀。
　　“喔，小良子和青鳞感情不错么。”公孙说。
　　“军营里一大半人小良子都已经混熟了。”赵普微微皱眉，“青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就在他旁边，听到了，有些纳闷地看赵普——发现什么？
　　“青鳞的感觉是很敏锐的。”邹良也说，“今天让他去查看地形，可能有什么发现所以在这里等。”
　　“元帅。”
　　等赵普走到跟前，青鳞把小良子放下来。
　　“怎么样？风栖谷的情况？”赵普问。
　　“没有发现敌军埋伏，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青鳞跟着众人往里走，边跟赵普汇报今天查看地形的结果。
　　说完了地形方面的事情，赵普笑着问他，“怎么？还有其他发现？”
　　“不确定算不算发现，但是有点在意。”青鳞一如既往的老实。
　　“有什么发现？”展昭好奇。
　　“风栖谷的地面。”青鳞回答。
　　“地面？”白玉堂不解。
　　“地面在一场雨之后，泥地没湿，很快干了。”青鳞回答，“还有就是……地面升高了一些。”
　　“地面升高？”霖夜火觉得奇怪，“地面为什么会升高？”
　　青鳞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而且还在升高中，我做了标记，不知道一夜会升高多少。”
　　赵普摸着下巴，问列心扬，“风栖谷的地面为什么经过一场雨不湿，还会升高？”
　　“呃……”列心扬挠挠头，他也搞不懂。
　　“地面升高很明显么？”白玉堂问。
　　青鳞摇头，“只有一点点。”
　　众人想想也是——地面如果升高很多，走过的人一定会有感觉，而且风栖谷四周围山林密布，地势如果发生变化，很容易引起山崩之类，动静不会小。
　　赵普背着手想着心思——贺一航让他带青鳞来是有道理的。他军营里有两个人，拥有动物一样的直觉和敏锐的观察力，一个是邹良，一个就是青鳞。邹良是因为从小跟狼群一起长大，所以五感异于常人，他善于发现水源、危险、敌人的气味等……而青鳞和邹良敏锐的点还不同，青鳞最善于发现“变化”
　　青鳞异常熟悉山区，因为曾经被人推下悬崖，青鳞有过一段特别的经历，被神医捡到之前，他清醒但是不能动，独自躺在山谷底部的溪流边，两天一夜。
　　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青鳞处于死亡边缘，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变化，青草在耳边破土而出，一夜之间长出三寸长的草叶、溪流中鱼儿游过、风随着山崖地势打转，等等。
　　被神医捡到治疗这段时间，他有差不多一年左右需要卧床，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靠观察来感知着一切……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哪怕是再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