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当县令(209)
“长亭拜见长老。”
离庸随意摆了摆手, 显然不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程晋却忍不住有些头疼,这一个个的不是会法术就是会道术,怎么就不能约个时间地点出去打,非要搞得这么复杂,早知道他就不拦着黑鹿鹿去牢房了。
离庸是个很敏锐的妖,立刻就意识到:“程大人,你心情似乎并不好。”
长亭看了一眼程县令, 完全没看出来这位哪里心情不好了。
“废话那么多,要领人就是赶紧领走,还是说, 你想尝尝本官的拳头?”
离庸当即发出了抗拒的声音:“就不了,大人您忙着。”
然后,长亭就只能目送狐族长老飞快逃遁,那架势,活似程县令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翁姑娘还有事?”
长亭其实很想说关于翁家报恩的事,但这会儿程晋的心情显然不咋好,特别是听到报恩两字, 有点生理性的不适,便婉拒了长亭, 表示暂时并不需要翁家的报恩。
长亭也没法, 担忧地望了一眼燕道长所在的厢房, 很快就离开了汤溪衙门。
黑山不知打哪回来时, 就看到程亦安一个人默默地廊下吃酸不溜秋的金桔糖。
“你居然还没吃完?”
“师爷你要帮本官分担两颗吗?”
黑山光看到这盘糖, 就已经牙根发酸了, 昨天他无意伸手摸了一颗,酸得直接用法力屏蔽了味觉:“这糖哪里来的,你竟真要吃完它?”
“下乡时,一个老乡送的,说是供奉过菩萨的灵糖,如果不吃完,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黑山:“……没想到你居然会信这个。”
“没有相信,但总归是人家的一片心意。”程晋当然不信神佛,他甚至不太喜欢吃糖,哎,早知道这么酸,他就坚决不要了,“真的不来一颗吗?”
黑山最后还伸手捻了一颗,然后酸到直抽气。
“你怎么不给衙门其他人吃?”
程晋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送过?”他连牛捕快都祸害过了,哎,都怪老乡给的太多了。
黑山:不愧是你.jpg。
因为实在太酸,程晋吃了两颗就停止自虐行为,廊外的雨丝一点点飘进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衣摆。
“我在想一个问题。”
黑山悄悄捡了块红豆糕丢进嘴里,这才稍稍压下满嘴的酸味:“什么问题?”
“最近报恩这个词,是不是出现得太过频繁了?”
“你想说明什么?”
程晋托腮,看外边的雨幕,江南的屋瓦在雨雾的半遮半掩下,有种独特的朦胧美,就像现在搁置在他眼前雾里看花的某些东西一样:“刚刚燕道长回来了。”
“哦?他解开那道士布的局了?”
程县令诚实摇头:“没有,甚至他还受了伤。”
“没用。”黑山给出了评判。
“但他在我带他去厢房时,跟我说了一件事情。”
“何事?”
程晋的声音忽然淡了起来:“王赤城是主动找上他的,想想也是,玄帝观已经许久未出世,如果不是王赤城自己表露身份,又有谁能查到他的来历呢。”
黑山猜不到程亦安在想什么,所以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明什么?”
“来者不善吧。”程晋忽然觉得春雨果然恼人。
然而正是此时,雨势忽然一下子变大,程晋被黑山往后拉了一把,才免于被淋湿的下场。程晋刚要转头道谢,就听到黑鹿鹿带着凉意的嗓音:“程亦安,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啊?”
黑山忽然道:“程亦安,你有没有发现你变了。”
程晋立刻矢口否认,跟猫猫的反应一样快:“没有吧?”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黑山听完程亦安的否认,愈发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以前是绝不会管汤溪外头的麻烦事的。”
他现在也没管啊,程县令觉得黑鹿鹿这个论断没有根据。
“但你显然烦恼于此,如果是从前,你肯定会说,玄帝观又不在汤溪境内,道门与狐族长老的恩怨根本不是人间县令该管的事。”
程晋:“……本官有说过这种话?”听上去还真挺无良狗官的。
“说过。”
程县令稍稍回忆了一下,倒也坦诚:“好像确实是说过。”
“所以这事根本与你无关。”黑山最后下了定论。
“恩,是这样没错。”
黑山将搁在廊下的金桔糖拿起来递过去:“既然在汤溪呆得烦躁,不如带上它去京城找你师兄聊聊吧。”
程晋:……师爷,你说这番话,其实只是不想再吃酸桔糖了吧,是吧是吧。
但怎么说呢,程县令抱着糖就去找阿从收拾食盒,准备去京城了。
嗨呀,要不把猫猫也打包送去吧,反正连个牢房钉子户都清不走,不如就送去京城发光发热吧。
猫猫抵死不从:“不!我不去!我还要工作!”
“都大赦天下了,你失业啦。”
“不可能!汤溪民风还没这么淳朴!”
程县令把猫猫拉住:“在本官的治下,已经非常淳朴了!别找托词了,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价吧。”
猫猫其实是相当拒绝的,但无奈,程酸酸给的太多了。
是日晚间,傅承疏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尚书府,没错,侍郎府已经变成了尚书府。官员为什么那么想要从龙之功?那还不是因为高风险伴随着高收益。
“师兄,恭贺你升官!惊不惊喜!”
傅承疏还真吓了一跳,但其实也没多意外,毕竟以亦安的性子,能呆到现在才来京城,已经算是耐性十足了。
他接过师弟手中的礼物,道:“不是让你安心待在汤溪吗?”
“可是师兄你升官了耶,咱们师兄弟不得好好喝一杯吗?”程晋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壶酒,刚拔了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就散发开来。
“好酒。”傅承疏叹了一声,又把酒塞堵了回去,“可惜今日不好饮酒,明日是大朝会。”
程晋实在没忍住,朝师兄的头顶看了一眼,三点起床啊,师兄的头发还好吗?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许久不见师兄,师兄变得内敛了不少。”这话程晋绝对不是随口胡诌,他这次见到师兄,明显能感觉到师兄身上的气势变强了。
唔,或许这就是传闻中的官威吧。
傅承疏心想论内敛,何人可及亦安你啊,嘴上倒是没直白说出来:“你可知道,老师是这届恩科的主考官之一吗?”
程晋还真不知道:“那惨了这届举子,老师出题向来鬼得紧。”
傅承疏不置可否,陛下既然特意点了老师,显然是有用意的。
“你那衡王府的宅子里,不是住了两个待考的书生,怎么这般幸灾乐祸?”
哦对哎,程晋这才想起来:“我哪有幸灾乐祸,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傅承疏已经换了身家衣衫,仆人很快上了晚膳,其中一部分是程晋从汤溪提来的。饭后,程晋被师兄拉着下了盘棋。
当然,是程晋被单方面血虐。
“不下了不下了,师兄你忙了一天公务,竟还有余力下棋?”这可怕的精力,难怪老师会写信到汤溪拉拢他一起劝师兄成婚了。
“跟你下,足矣。”
……这是瞧不起他吧,程晋将白子一丢,恹恹地开口:“早知道当初我就好好学棋了,师兄你这样,不累吗?”
傅承疏将黑子一一收回,伴随着玉棋子好听的撞击声,道:“亦安,你在烦躁些什么?”
程晋趴在小几上,倒也没掩饰,只是他也不知道这股无名的燥意从何而来:“师爷说,我这是因为太忙了。”
“但我绝没有师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