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的喜宴(8)

　　伊莱斯随后也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好啊，我的殿下。”
　　他跟随在周秦身后，从大门缓步走出，慢慢的走到了正门小广场上。
　　两个人踏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高台，在话筒前站定。
　　门口的快门声更加的密集，不去注意听，几乎都无法辨别它们之间的顿挫，那种轻微的咔嚓声变成了一场小雨般的沙沙。
　　他们交相呼应的勋章，同款的绶带，同色系的情侣西装，他们紧握的双手……各家媒体已经早就排好了一整版的专题，打算从头到尾讲述这看似和睦的匹配夫妻。即便如此，信息量依然太大。
　　结束了例行公事的采访后，皇太子夫夫在高台上冲媒体们挥挥手，便挽着手往所乘坐的飞梭而去。
　　“皇太子殿下，能否再回答几个私人问题！”有个女记者在后面喊道。
　　周秦脚步顿了一下。
　　“殿下，您怎么看匹配婚姻呢？！”女记者发现他的微动作，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冲到了警戒线前，拿出手里的录音笔喊道。
　　周秦回头看看她，微微一笑：“我劝全帝国的单身适龄Alpha都尽快完成你的匹配。”
　　女记者被后面涌上来的记者东倒西歪，她在被同行碾压之前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您怎么怎么评价克里斯蒂安岚下呢？”
　　“我和他之间，天造地设。”周秦说。
　　他们登上飞梭的那一刻，就听见雍慕的声音从飞梭里传来，他正在看实况转播。
　　“天造地设……”雍慕夸张的做了个鬼脸，“银河电影奖怎么不把最佳男主角的奖杯发给你呢？”
　　周秦松开了刚才紧握的伊莱斯的手，坐在他的身边：“那是评委有眼无珠。”
　　“好的，那群评委里也有我几个朋友，我会如实转达评委会皇太子的忠告。我相信明天呈递给陛下的报表中，匹配中心的到访人数曲线一定会一骑绝尘遥遥领先。”雍慕评价，然后他扭头去看在后排安静坐下的伊莱斯。
　　伊莱斯发现了他的目光，于是冲他点头：“早晨好，雍慕世子。”
　　“难得这么早啊，伊莱斯。”雍慕打了个招呼。
　　“你们认识。”周秦说。
　　“那是自然。”雍慕道，“我和伊莱斯都是贵族交际舞会上的常客对不对？平时也很难得会在白天的时候碰面呢。”
　　伊莱斯笑了笑，似乎没听出来雍慕话里的嘲讽。他低头专心的扣上了安全带。
　　雍慕见他这样，转而对周秦道：“皇兄，今天你觐见皇帝陛下可能会在宫里碰上一个刺头儿。”
　　“谁。”
　　“三皇姐。”雍慕撇撇嘴，“你知道的，她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个Beta。不符合成为皇储的条件。在前任皇太子，也就是大皇兄尚在时，她就与议会走的非常近，希望通过议会施压内阁，倒逼皇帝修改宪法，让Beta也拥有和Alpha一样的皇位继承权。这让信奉Alpha性别之上的皇帝陛下非常不满。最近因为大皇兄的死，三皇姐更是在政界活动频繁，母女关系闹得很紧张呢。”
　　周秦听了雍慕的话，喊了一声任星雨。
　　任星雨已经知道他的意思，翻看了一下行程：“殿下，您和三皇女……的行程并没有重叠，她今天会比您早两个小时离开皇宫内廷。”
　　雍慕点点头，表示满意：“我觉得现阶段的你最好不要和她见面。她在政界游刃有余，你暂时不太熟悉帝星的情况，比不上。”
　　“遇见了也没关系。”周秦道，“她可是我的亲姐姐。”
　　“是的，可以生吞活剥了你的亲姐姐。”雍慕说，“不要对帝星的政客掉以轻心。”
　　周秦笑了一下：“我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飞梭通过专用航道驶向皇宫，几个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内廷大门外。通过安检的方式与之前一次面圣无异，只是这次接待他们的内廷太监人更多，显得更加正式一些。
　　雍慕和任星雨被安排在了等候室等候。
　　御前内廷官大纯先生迎着他们很快抵达了陛下在中宫的书房外。
　　周秦这才发现伊莱斯有一点过于安静。
　　“伊莱斯。”周秦唤他。
　　伊莱斯抬眼看他，勉强一笑：“殿下，很抱歉，在下身体有点不适。”
　　他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周秦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在微微发抖。
　　“我给你叫医生。”周秦说。
　　伊莱斯拉住了皇太子，对他道：“不必了。在下只是……每次皇帝陛下召见，都会这样。”
　　他的意识并不怯懦，可身体却真实的反映出当初的陛下留给他的种种恐惧。
　　“我马上就会好转，请不要叫医生。”伊莱斯声音低哑的请求，“如果让陛下等待，后果会很严重。”
　　周秦搂着冰块一样的伊莱斯，不知道从心底哪个角落里，没来由的冒出来一丝怜悯。
　　他的母亲清醒冷静而无情，就像所有成功的帝王一样。在她眼里，碾死像伊莱斯这样的人，无异于碾死一只蚂蚁。她羞辱他、玩弄他、碾碎他……仅仅只是无聊时的消遣。而这种对于一个上位者水过无痕的消遣，却永远的在被迫承受的人的心里留下了磨灭不去的伤痕。
　　而他周秦，早就清楚的知道，通往皇冠的道路上，绝不会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同情心。可是这会儿的他却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
　　伊莱斯脖子上那条爱情之心将他的信息素压制的很好，只有在这个距离，周秦才能过闻到淡淡的茶花香。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低头轻吻了伊莱斯的额头。
　　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除了安静的一闪一灭的监视器。
　　光纤在一瞬秒之内就将这一幕传达到了帝星最深层，一簇亮光钻入了那个盘踞在整个星球地核上的巨型量子电脑中。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了一个微弱的蜂鸣声。
　　滴——
　　特殊目标样本O-1。
　　滴——
　　特殊观察体A-1。
　　首次亲密接触。
　　达成。
　　这条代码，瞬间被淹没在中央主脑洪流般的输出信息中，快的连中央主脑主程序都没察觉。


第9章
　　直到他二人被皇帝召唤进入书房，伊莱斯的情况都没有得到任何好转，周秦感觉得出来他现在还能走路，完全是靠着理智在强撑。
　　皇帝坐在王座之上，等待他二人的参见。
　　周秦依旧抚心单膝跪地，而他看见伊莱斯则整个人双膝跪倒整个人匍匐在了皇宫的地板上，像是一开始就被皇帝的威压直碾在了泥土里。
　　伊莱斯所行的跪拜礼，已是整个帝国最隆重的礼节了。
　　“伊莱斯·克里斯蒂安参拜皇帝，向您问安。祝武周帝国万载昌盛，圣神大帝之名永不坠落。”伊莱斯恭敬的唱诵道。
　　周秦的心不由得被拧了一下。
　　他有那么一刻想要把这个Omega从地板上拉起来，告诉他不需要对皇帝陛下如此恭谨。
　　如今距离当年皇威最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平民在遇见贵族的时候甚至可以完全不予理睬，就算是皇帝陛下，非正式场合甚至可以行俯首礼而被视作理所当然。
　　但是他仅仅只是起身站在一旁，冰冷的沉默。
　　没有人知道这个皇太子之位得来有多么不易，而这个时候但凡对伊莱斯有任何的侧影之心，生性多疑的皇帝陛下必定对他有所猜疑，甚至会更多的迁怒道伊莱斯身上。自来到帝星以来所塑造的“听话乖巧的儿子”这样的设定，当场就会崩塌。
　　他从没有在比自己更加精明的人面前暴露本心的习惯。
　　那是把自己拱手送给狼群。
　　“伊莱斯……伊莱斯……”皇帝陛下似乎有些发愁，“你可真是厉害。还能逮着这样的机会，爬入皇家的大门，做起朕的儿媳。”
　　伊莱斯跪在地上，头垂的更低了。
　　他没有回答。
　　皇帝陛下似乎也没有兴趣听他的回答，转而对周秦说：“这次基因匹配，你的名誉和婚配确实受到了损失。但是你坚定的执行朕的决议，朕很欣慰。作为补偿，未来你可以再次进行配对，如果你对基因匹配失去了兴趣，帝星的Omega大概都在排着队想要获得皇太子的宠爱吧。如果你实在对他不满意，也可以考虑一个月后重新匹配。怎么样？”
　　伊莱斯依旧毫无反应的跪在地上，似乎所说之人并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合法丈夫。
　　周秦垂首道：“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情。”
　　皇帝陛下挥了挥手：“伊莱斯，你去内廷东宫拜见皇后。听说还有一群Omega都在那边，皇后让大纯来催了几次，去吧。”
　　伊莱斯听命站起来，恭敬的后退出去，直到见不到才站直快步走了出去。
　　等伊莱斯走后，皇帝陛下叹息：“你可真是比其他兄弟姐妹懂事多了。不说你那个短命的哥哥，就单说周沐之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早晨来看朕，又直接争执起来。真让人头痛。”
　　周秦回答：“我会劝劝三姐。我相信她的心也是为了帝国好。”
　　皇帝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为了帝国……呵……你去问问晴王周沐之，她是为了帝国还是为了王位？一个皇族，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自降身价跟平民打成一片，这简直是皇族的耻辱。”
　　“三姐也许是为了更好的巩固我武周的根基。”
　　皇帝看着他，摇头：“夜山，朕觉得你尚需要跟着马里恩好好学习一下帝星的形式。晴王绝对不是你像的那样。你的基因匹配有五分钟的延迟，三次匹配结果都是伊莱斯这个交际花。你难道不奇怪吗？”
　　周秦听闻皇帝的话，慢慢皱起了眉头：“您的意思是……三姐她操控了结果。”
　　“她听闻皇储之位不是她，心里肯定愤怒。这样羞辱你也羞辱朕的举动，她不是做不出来。不然还有谁，能有权限去操控主脑计算结果？”
　　伊莱斯退出了中宫那奢华大气、精雕细琢却压抑的书房，站在院子里缓缓喘了一口气；
　　他直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离开了皇帝信息素所能波及的范围，身体不受控制的失态才慢慢恢复正常。希望他刚才的表现，能够让皇帝不再兴起折磨他的心思。
　　大纯先生在宫外恭候已久，见他出来便待着他拜见了皇后岚下与皇帝的其他几位妾侍。他听着这些Omega聊些无关痛痒的家长里短，插花刺绣，闻香品茶……这些话题就跟催眠的经文一样，他差点在座位上睡过去。
　　面圣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于是他拜别了这群宫里的金丝雀，向内廷外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