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的喜宴(45)

　　“他不是那样的人，殿下。”伊莱斯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主动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里面热闹的声音顿时传了出来。
　　开门的是个女人，头发被剃成板寸，上半身只有一件低领军装背心，露出大面积的胸口，下半身是条作战裤配了马丁靴，大概是喝了两杯酒，身上的Alpha信息素一点都不遮拦的散发着。她叼了根烟，看见伊莱斯顿时冲屋里的人大声嚷嚷：“快看这是谁？！181军的刺儿头终于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跳上来要给他一拳，伊莱斯猛的后退一步，让她那欢迎的一拳落空。
　　“我介绍一下……”伊莱斯有点紧张的看了周秦一眼，发现皇太子没有因为云泽生这种略显得没距离的举动而不高兴，“这位是皇太子殿下。这位是……181军军长云泽生中将。”
　　181军军长，云泽生。
　　伊莱斯所在的帝国第21军团第1团第4军下属猎鹰舰队在半人马座的γ星系被摧毁后，他和残余部队被第1团的181军整编。伊莱斯也成为了181军机动师的师长。一直到他被判刑，他都担任着这个职务。周秦看过伊莱斯的档案，里面对这一段过往做了详细的纪要。
　　“哟，跟着皇太子是长进了。”云泽生笑着说，“这么有礼貌。你还是到处惹事儿那个埃利斯？”
　　伊莱斯笑了笑：“我不是她说的那样。您别信。”
　　“您好，云中将。”周秦上前跟她握手。
　　“岚下来了？”他们说话的时候，欧文·亚当斯从里面走出来，“哦哦，殿下、岚下你们都来了？快进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大家？”伊莱斯有了一种预感，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但是旋即被亚当斯直接拽了进去。
　　云泽生在后面跟周秦还在小声对话：“我请教一下殿下，以后见到埃利斯是不是都得叫岚下啊？”
　　周秦回答了什么，他没听清，因为他被亚当斯从风雨亭一路领入了放着冷餐桌的聚会厅里。无论是在跳着小步舞曲的人、还是在聚在一起说话的人，又或者是在房檐下抽烟的人，都停顿了下来，看向他。
　　在场的每个人，他都熟悉。
　　有他的军校同学。
　　有他在猎鹰舰队的老部下。
　　还有181师的同仁。
　　有一瞬间，他以为这又是一个为了围观和嘲笑他而产生的聚会，他甚至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比起在上流社会取乐贵族们，这种全是曾共事过的熟人圈子才是真的难熬。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是他的错觉。
　　有些人跟他打了个招呼，有些人只是冲他挤挤眼，但是大部分人都只是看了看他，又开始了自己手里的活动——就好像他的到来只是这个联欢会里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好像他经常来一样。
　　伊莱斯有些恍惚，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感觉自己的判断力出了问题。
　　“埃利斯……”亚当斯小声说，“别发呆了。老师让你过去呢。”
　　老师？
　　伊莱斯抬头顺着亚当斯的视线看过去，道尔顿·克拉克坐在房檐下的沙发上，另外一个沙发仿佛是留给什么人的，正空着。伊莱斯被亚当斯一推，怔怔的走过去。
　　“坐。”克拉克总司令说。
　　伊莱斯在座位上坐下，他的脊椎不由自主的挺得笔直，就像是在老师曾经的课上那样。
　　“那天在停机坪上，我说的话想必让你难堪了。”克拉克说，他白色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为此我向你道歉。你还认我这个老师吗？”
　　伊莱斯的眼眶开始湿润，声音有些微弱的发颤：“老师。”


第47章
　　云泽生拉着周秦站在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她从桌上拿起一盒烟，点了一根：“抽烟吗？殿下。”
　　周秦看向伊莱斯和克拉克的背影，半天才说：“我不抽烟。”
　　“你们贵族是比较娇气。像这种普通牌子的烟草，估计都是看不上吧。”云泽生耸耸肩膀，给自己点了一根。
　　周秦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夜山星系特产的雪茄味道很独特，中将您如果喜欢，我可以安排属地给您送一些过来。”
　　“算了吧，我们没那么奢侈。”云泽生笑了，“殿下，我说殿下。您少看岚下两眼吧，克拉克总司令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我们聊点正事。”
　　他和亚当斯带着周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然后他们像是早就约好了，亚当斯直接开口对周秦说：“皇太子殿下，我被授权与您就三皇女企图修改宪法，允许Beta继承王位的预案事宜进行沟通。”
　　“亚当斯准将，您代表谁？”周秦问。
　　亚当斯看了云泽生一眼，说：“部分军方意见。如第一军事要塞总司令，第181军，第21军，第一参谋指挥部……”他说出了一个长长的名单，“以及一些其他一些兄弟部队的某些关键岗位人员。”
　　这个名单比周秦预想中的还多。
　　“晴王不是一直宣称她收编了当年二哥留下来的所有部众吗？”
　　“晴王的意图太明显。”亚当斯说，“她打着消除Alpha和Beta之间的性别歧视的幌子，这在军队可起不了太大作用。要知道绝大部分统帅都是Alpha。这张牌打不通后，她就收拢静王的旧部，的确有部分人出于感情考虑出于利益考虑，站到她一边。但这绝不是全部。”
　　“连现任帝国三军元帅，六星上将杨浩宇都站在她的一边。”
　　云泽生懒洋洋的说：“她是元帅的得意门生，我们可不是。”
　　“云中将说的很对。”亚当斯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元帅的门生。也不是每个人都想成为她的同路人。”
　　“我这么说吧。”云泽生脸色沉了下来，“晴王跟她的皇帝母亲如出一辙——”
　　“军长，您说话小心点。”亚当斯脸色一变。
　　“电磁振荡器都放了二十多个你怕什么。”云泽生撇了他一眼，但是还是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晴王跟皇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让我很看不惯。当年埃利斯的事情，皇帝的暴君行为简直发指。这还是在几千年前的旧帝国吗？这不是已经是现代社会了吗？如果不是当时你们都拦着，老娘早就带着181军冲入帝星把埃利斯救出来了。”
　　“这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亚当斯被她喷的忍不住也生气起来，“您左一个181军，右一个181军，181军就能横扫天下？帝国有七个远征要塞，最近的就在位于首都星系最边缘的奥尔特云附近，聚集了帝国三分之一的远征部队。不要说181军，整个第一要塞的三个军团加起来，也不够一艘歼星舰轰！”
　　“呸，你们第一参谋指挥部都是一群冷血的怪物。”云泽生轻蔑的说，“孬种。”
　　“云泽生你——”亚当斯深呼吸了几口气，压着嗓子强迫自己冷静。
　　“殿下见笑了。”他无奈的对周秦说，“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就像您看到的，大家都不想让晴王有可能继承王位。”
　　“因为晴王跟她母亲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您消停一点行不行，中将！”亚当斯咬牙切齿的说，“殿下，我长话短说。自从您继承皇太子之位后，我在帝星就开始了对您的考察。埃利斯……不、岚下和您在一起之后，您对很多问题的处理，更让我们看出了您高贵的品质和对皇位的潜力。更何况，支持您对岚下是有莫大的帮助的。”
　　周秦把这段话里虚伪奉承剔除。
　　亚当斯和云泽生无非说了两点——
　　第一，晴王不能继位。
　　第二，善待伊莱斯。
　　这与他所想要的完全不冲突。周秦知道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完全同意二位将军的意见。”周秦伸出了手，“我相信在下个月的议会月会上，军队那10张特殊票，并不会都是赞同票了吧。”
　　亚当斯和云泽生对视一眼，与周秦握手。
　　“我可以向您保证。”亚当斯说，“虽然我们的力量微弱，但是努力一下，至少有三票会投否决议案。”这背后的含义更深，三票否决，代表着获得相应支持的议员们也会改投否决票。
　　周秦点点头，然后态度轻松的问云泽生：“您兜里那种烟，可以给我来一根吗？”
　　云泽生怔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给他点了一根烟。
　　周秦动作不算熟练，看得出来，确实如他所说不会抽烟，但是他还是通过这个举动表达了自己愿意合作的意愿。
　　过了一会儿，伊莱斯走过来：“殿下。”
　　周秦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和司令聊完了？”
　　伊莱斯点头：“嗯。老师他……提点了我很多。”
　　“他现在年龄大了，也就你听他指点。”亚当斯说，“研究所，梶原的实验室是不是你当时弹出去的。”
　　伊莱斯笑笑：“准将说什么，我听不懂。”
　　亚当斯吸了口气，笑了一下：“还跟我来这套是吧。让老师拖住阅兵仪式的人是我，安排杜宾他们去找你的人是我，紧急封锁研究所相关区域伪造成事故的人还是我。你还不谢谢我，老同学。”
　　伊莱斯看了看周秦，见他没有阻止自己，于是说：“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了。要找的东西没找到。”
　　云泽生抽完了手里烟，皱着眉头说：“不就是暗物质金属吗？你们跟我来。”
　　云泽生和亚当斯，带着他们两人下了地下室，在地下室工作台上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铁箱子，云泽生把那个箱子塞到伊莱斯手里，说：“给你。”
　　那个铁箱子上面都是磕磕绊绊的凹痕，最上面打了181的钢印。
　　伊莱斯对这个箱子很熟悉，他眨了眨眼，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分布着10个防冲击凹槽，其中9个插着小型力场矩阵，每一个里面都是熟悉的暗物质金属——喑。
　　那是他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半年，他还没找准自己的定位，现实给他的残酷打击，一点不比研究所里的少。
　　“少将，我准备出发了。”三年多前的那个早晨，某个依旧混乱的夜晚之后，任星纹在一个雨天来和他道别。
　　任星纹穿着那件早就没有了军衔的军装，给他敬了一个军礼。
　　“去哪儿？”他问任星纹。
　　“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任星纹那会儿甚至在笑着。
　　“还……回来吗？”他又问。
　　“我要出发去找大家了。”任星纹说，“肯定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