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85)
但是不怕疼的人,还是能从篱笆墙上翻过去的。
倘若宿臻真的忘记带钥匙,又十分的想要回家的话。
贺知舟也不介意临时学一下溜门撬锁的功夫。
宿臻摇头,他回来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回家。
进与不进,也就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站在门口只是有些怀念从前的生活。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贺知舟,但他的爷爷还有宿雪都还在。
以及丝丝缕缕的愧疚。
有那么一瞬间,他将爷爷、宿雪还有贺知舟放在一个天平上做着比较,爷爷和宿雪放在了这一头,贺知舟被放在另一头,而他则眼睁睁的看着代表贺知舟的那一边在慢慢的下沉,哪怕这边放着两个人,也抵不过对面的那一个人。
世间的喜欢与喜欢,也是存在着不同的。
有些深沉,有些浅薄。
都是来源于人心。
“不用了,我们直接去后山吧!”
与宿臻明知自己这趟的所求不同,贺知舟是真的以为宿臻在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才会想要回到西桥村。
可现在宿臻说他想要去后山。
是他知道的那个后山吗?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贺知舟抿着嘴角,压下眼底的笑意,跟着宿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后山。
西桥村前两天下过雨,山间的路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尤为泥泞不堪。
看上去很踏实的一条路,一脚踩上去,能带出半脚的泥。
然而在雨天经常出门的人就会知道,与其踩在那些平日里结结实实的土路上,不如从路边的杂草上踩过,有野草覆盖的地方,即便被雨水浸泡,踩上去也不会带出多少的泥,顶多会觉得脚下一软,踩上去有些小小的心慌而已。
穿过了小后山,才能到后面的大后山。
宿臻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事情很多,相较而言,十六岁那年深夜遇见的东西反而就没那么的离奇。
虽然他也能猜到,他生命中的诸多变故都是从十六岁那年的深夜开始的。
模糊不清的记忆并不能给宿臻指出一条明确的路来。
他在山林中左拐右拐,凭着直觉向前走着。
十六岁那年看到的孤坟在什么地方呢?
宿臻是想要找到那座坟的。
不管是那张仙人手札,还是青岁说的故事里,他们都提到秦至死去的十分凄惨。
两者的区别也只在于前者中没有出现鹤闻,而在后者的叙述中,鹤闻占了大半的篇幅。
宿臻至今仍然记得,他是在看到那座孤坟之后,身上才多出了奇怪的绷带。
而且在最初,他自己都看不到那东西。
只有阿泉会时不时的围在他的腿边,张牙舞爪的,像是在撕咬着什么东西。
虽然它的动作在宿臻看来,更像是在对空气示威。
然而把阿泉的动作搬到今天来看,它在做什么也就一目了然。
贺知舟伸手将侧边生长出来的,差点戳到宿臻眼睛里去的树枝给掰到一边去。
跟着宿臻绕了好几圈,他当然也知道宿臻的意思并不是为了找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更不是为了回味曾经,展望未来。
那么宿臻想要找些什么,就值得推敲了。
“你也听青岁说到秦至的事情,也从那页仙人手札中看过他的记载。”宿臻停下来,看向远处的山坳处,直觉告诉他,他很快就能找到地方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身上的绷带是怎么来的。”
“不是天生就有的吗?”
贺知舟下意识的反问道。
宿臻拉着贺知舟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的夜里,我曾因为一种无声的呼唤,而从西桥村的家中,一路来到后山,那天的山林很黑,我不记得我走了哪些路,只知道路的尽头有一座孤坟。在见到那座孤坟之后,我的身上就多出了莫名的白色绷带。”
至今为止,宿臻都没有弄清白色绷带到底是在象征着什么东西。
从前他不曾深究身上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
可现在他有了必须要追究的理由,当然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放任自流。
“它就在那里!”
随着话音一落,贺知舟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荒凉的孤坟。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罪者(三)
从泥土里向上微微拱起的弧度,上面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在风中,怯生生的摆动着。
风吹来的方向,有一块残缺的墓碑。
彰显着此处有座坟。
宿臻记不清第一次来时是否在墓碑上看到了字样,他松开贺知舟的手,走到墓碑附近,弯下腰,用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
留下来的这半块墓碑应该是属于下半块,因为墓碑上面只有左下角才有着雕刻的痕迹。
按照西桥村中人的墓碑雕刻习惯,左下方都是来自墓碑主人的亲属的刻名。
倘若这块孤坟真的属于秦至。
那么墓碑上面的名字应当只会属于鹤闻。
墓碑上的字迹在漫长的时光中,经受了无数的风吹雨打,风雨的侵蚀之下,早就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宿臻看了半天,也还是猜不出上面到底刻的是何人的姓名。
也许是雕刻之人的手艺太过欠缺,以至于在经年以后,使人分不出原样。
“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么?”
贺知舟看见了一地的小白花在随风摇曳,忽然哽了一下,说不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的是何种感觉。
他见宿臻忽然弯下腰,连忙走了过去,生怕宿臻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不适而感到疼痛难忍,结果走到前去,就看见了半块残碑,残碑上的文字也同样是残缺不清的,可宿臻却看得很认真,仿佛真的能看出什么似的。
宿臻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向贺知舟:“你能看出上面写着什么吗?”
贺知舟凑上前去。
如同宿臻一般,聚精会神的看了好半天,然后摇了摇头。
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像墓碑上的那些缺胳膊掉腿的字儿,除了本就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的人以外,其他的人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呢!
贺知舟:“这个墓碑有什么特殊的吗?”
宿臻捏着胸前的那枚白玉印章,温润的白玉在手中泛起微微暖意,他说:“我的猜测可能有些莫名其妙,但直觉告诉我,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什么猜测?”
“这座坟是秦至的衣冠冢,立下这座的衣冠冢的人就是鹤闻。”
被风几乎吹平了的弧度,还有坟头长满的小白花。
贸贸然看到这片小白花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猜出花朵之下会是一座坟墓。
宿臻撸了撸袖子,虽然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工具,但他觉得自己就算是用手挖也能把这座坟给挖空。
平白刨人家的坟地确实很不好。
可宿臻还记得自己身上的绷带到底是怎么来的。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他刨坟也不过是为了追债而已。
即便是坟里的家伙气的活转过来,他也不会觉得理亏。
“不是,你这就准备把它刨开了?”
贺知舟冷静不下来。
这都叫做什么事儿啊!
“要不,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再说,你觉得呢?”
宿臻回头看了贺知舟一眼,“我和你说过了,是因为这座坟,所以我的身上才会多出那种奇怪的绷带,你也是知道的,就因为那个绷带,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是它先动的手,我现在只是想要反击一下,有错吗?”
在宿臻的逻辑线里,他的行为完全是符合逻辑的。
他还不曾做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地步。
顶多是想要探查一下坟里有些什么东西,算不上过分吧!
宿臻的语气不算很强烈,脸上的表情也一如往日般淡然,只有眼里蒙上了浅色的尘埃,在阳光下转瞬即逝。
反击报复都没毛病。
有问题的是挖坟呀!
贺知舟叹了口气,伸手把宿臻撸上去的袖子又给放了下来,然后递给他一枚五雷符。
“别挖坟了,用这个把它给炸开吧!”
宿臻:“……”
是炸开还是挖开,两个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
但是后者比前者听上去要优秀那么一点点。
宿臻十分感动,然后果断的拒绝了。
五雷符的动作太大,他还不想把山下的人都吸引上来。
眼看着宿臻又撸起袖子,准备正式开工了,暗处藏着的人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你们给我把手放下!”
宿臻吓了一跳,左脚绊住了右脚,整个人都跌到了贺知舟的怀里。
反观贺知舟,却淡定的很。
似是早就有了准备。
宿臻拿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贺知舟笑笑:“你刚才不是因为发现暗处有人在偷窥,才故意说要去挖坟的吗?”
呵呵!
愚蠢的男朋友。
他说的话当然只是因为他想要那么去做啊!
突然蹦出来的那个家伙看不惯眼前的两个人都在忽视他。
“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场合,两个大男人,要不要那么黏黏糊糊的。”
说话的人是个小姑娘,声音甜甜的,让宿臻觉得很熟悉。
“你……”
宿臻从贺知舟怀里退了出来,这才扭头看向身后突然出现的人。
小姑娘看上去才十六七岁,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手腕上绑着一条血红色的蕾丝发带,系了个蝴蝶结,长长的发带在风中扬起,很是吸引人的注意,而对宿臻来说,小姑娘的脸可比她手腕上的发带要更加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移情别恋。
而是因为小姑娘的模样太过的熟悉。
那是他看了十多年的一张脸,就在前不久,他才确定自己将来再也不可能看到有着那样一张脸的小姑娘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人却打破了他的笃定。
“阿……雪?”
怀疑的、不敢置信的、还有一点小小期待的,诸多的情绪夹杂在一起,最后统统变成了一句话。
“是你吗?”
红衣小姑娘朝左右看了看,旁边除了她也没有其他的人,她伸着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叫我吗?”
“阿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
明明已经看到了你的尸体,也是亲眼看着你下葬,入土为安。
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人又是谁呢?
宿臻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他又是如此的希望眼前的人就是真实。
贺知舟也还记得宿雪,只是宿雪对他来说,到底只是陌生人,所以在看到红衣小姑娘时,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