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叔总想私奔(46)
如果是十年前的悟苫清,他恐怕会把怀双书恨之入骨,但现在他是十年后的悟苫清,心中的那些恨意早就随着见到这个人时,全部烟消云散了。
如果悟苫域在这儿的话,恐怕会把这行为统称为...犯贱!
可惜哪怕是犯贱,悟苫清恐怕都甘之如饴...
灰蒙蒙的天空衬着空旷的景色,连生在极地的彼岸花都不愿长在这个地方,荒漠中立着一处小院子,那院子只用木板搭建,旁边一圈围栏,院子前种了一棵老枯树,佝偻着枝干像个迟暮的老人,呼啸的狂风仿佛马上就要把这小院子席卷而去。
悟苫清蹙着眉,这大名鼎鼎的鬼仙大人住的地方未免也有些...
“你住这里?”
怀双书知晓了他心中的想法,笑道:“这屋子外面虽看着破旧,可里面却可是比你们仙崇派都要气派几分。”
听到仙崇派,刚刚还好好的悟苫清脸色骤变,神色激动道:“不准提仙崇派!”
怀双书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记恨我,何必把你的师门牵连进来。”
“我怎么会记恨?”
“当年这仙崇派可是你给我找的避风港,我感谢你们都来不及!我怎么会记恨!”
脑子里像是一把火,悟苫清本就不是耐心的人,不过因为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怀双书,所以他才拼命压制自己的怒火,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这张无动于衷的脸给引燃了。
如此歇斯底里的悟苫清,无论是在十年前,还是在十年后,怀双书都从没见过。
这张脸上瞧不见平日里的一丝淡漠和木讷,这搁在以前,怀双书心里是高兴的,可搁在现在,怀双书却很是陌生。
沉默了半响,怀双书最先避开了眼,复杂道:“这可不像你...”
“...别叫我失望。”
悟苫清冷笑了两声,眼里充斥着嘲讽,他很少笑,哪怕是在他最幸福的六年里,他都不太爱笑,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可现在...他的脸上满是笑意,心里却只剩下了难过。
“何为失望?”
“心如木石,无情无欲,最后顶着杀人如芥的罪名飞升天界,位列仙班,这样你可满意?”
他眼角通红,平日里冷清的脸此刻染上了哀痛,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可惜不只怀双书遇上的十年后的悟苫清,悟苫清遇上的同样也是十年后的怀双书。
十年前的怀双书心软的跟滩春水,舍不得悟苫清受半点委屈,温柔的容纳着一切,给予着无穷无尽的温暖。
而十年后的怀双书哪怕是见到了这样的悟苫清,脸上并没有松动半分,淡然道:“你并未杀人,何来的罪名。”
悟苫清脸色重新恢复了冷漠,漆黑的瞳仁里寡淡的让人生寒,“杀了如何,没杀又如何!”
“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在意我是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不在意能不能成为瑶台银阙上的仙人,无论是享万人敬仰,还是受万人唾骂,对于我来说...”
“...都抵不过这个十年,被你遗弃掉的十年。”
这番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且还是从一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字的人嘴里吐出来的,如若是一般人早就高兴的昏了头,可怀双书脸上还是挂着虚假的笑意,泛着血光的瞳仁里参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要丢下我。”
悟苫清终于鼓足了最后的一丝勇气,抓住了怀双书衣衫的衣角,见他没什么异色,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埋在了怀双书的怀里。
“...我真的怕了。”
欺凌侮辱、与狗做伴、恶鬼喧嚣,以及身处黑暗之中,这个从来没说过怕的木愣子,第一次对着怀双书说了害怕...
或许,真如他口中所说,世间的种种苦痛灾难,都抵不过怀双书的一个决绝的背影。
怀双书眼里一片赤红,里面像是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缓缓闭上了眼,叹了口气,最后轻轻揽住了悟苫清的肩膀。
我又何尝不是想的疯魔,不过这世间最深刻的不是想的疯魔,而是习惯的想...
从怀双书话里抬起头,悟苫清耳尖通红,面色恢复了平静。
心中虽然难为情,可抓着怀双书衣角的手却死都不撒开。
怀双书心里好笑,把他的手拿下来,改为握在手里,温度从手心传到了心底,虽冰凉刺骨,可悟苫清心里却骄阳似火。
进了屋,房里也很是凌乱,仿佛很久没有收拾过一般,桌椅和地上都布满了灰尘,看起来很是脏乱和狼藉。
悟苫清有些不适的咳嗽了两声,看了眼旁边的怀双书。
他微阖着眼,狭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比起当年,他现在的泪痣的颜色看起来更深了一些,也让当年温雅的脸上多了些妖冶的味道,宽大的衣袖露出了许多丑陋的疤痕,三清别过眼不愿再看,心中狂暴的杀气在心里肆虐,自从恢复记忆以来,他无数次想把当年在场的所有人碎尸万段,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悟苫清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犹豫又想问的话。
“后来呢?”
怀双书偏过脸,这个角度让他看起来温润了许多,如玉的脸庞泛着浅浅的光泽。
“嗯?”
他轻应了一声,似乎是不知道三清问的什么。
悟苫清料想他可能又想转移问题,严肃着脸,低声问道:“你...下了处决台后,又发生了什么?”
怀双书低头浅笑,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屋子,眼里有些悠长。
当悟苫清以为他又想避而不谈的时候,怀双书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朝暮救了我。”
猛地听到怀双书开口,他瞬间抬起了头。
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悟苫清心里有些陌生。
“可知道长魂灯?”
悟苫清点了点头。
怀双书勾了勾嘴角,又继续道:“长盛不衰,生生不息,魂为灯,魄为火,身死灯不灭,这便是魇魔的魂器——长魂灯。”
“朝暮在这世上只活了十个年头,在十岁生辰的第二天,便断了气。”
“...”
悟苫清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三清疙瘩:“装死ing,要夫子抱抱,亲亲,举高高才起来。”
夫子:“...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第46章
“之所以能活过来, 便是长魂灯替他续了命。”
不过这长魂灯虽能改天续命, 但却不能易经洗髓, 虽然能活下来,但也不能修炼, 离不了药碗, 好在他把心思全部放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 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不仅在魔界赫赫有名,连修仙界都有所耳闻, 其中最闻名的便是这千面皮, 他的封号也是由此而来。
千面皮跟名字一样, 一张人皮上有千副面孔, 而这千副面孔都是随心所化,随念成形, 需舍弃本来相貌, 与千面皮进行融合,三界内仅此一张, 所以也只是听过其名,却未见过其物。
怀双书死后,七零八落的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魂魄则被束缚于阵中, 本该在第七日魂飞魄散, 可那天夜里却天生异相,狂风大作,只余音书院那一处风平浪静, 霞光四起,如同白昼。
三个月后,本该魂飞魄散的怀双书竟是复生在了俗世之中,不过体内却凭空多了一件东西。
凤盈盈告诉他,当年她从云游山上下来,到乱葬岗的途中碰上了怀安熙,他们两人找了三天三夜,才大概把尸体找全,凤盈盈本来打算下土安葬,可没想到怀安熙却告诉她,有办法让怀双书生还,这本来是无稽之谈,可凤盈盈那时本就穷途末路,哪还能想这些,一听这话,瞬间高兴的找不到北,连夜就回了书院。
一回到书院,怀安熙就把自己和怀双书的尸体关在房里,嘱咐凤盈盈千万不能进来。
过了三天后,凤盈盈实在受不了了,破门而进,但屋内却没有怀安熙的身影,她赶紧走到床边,发现怀双书还好好的躺在床上,检查了下他身上的伤口,竟然发现在慢慢愈合,怕那些修仙门派回来,,凤盈盈又瘸着腿把怀双书背到了山上的破庙里。
呆了三个月后,身上的伤口全部结了疤,怀双书重新睁开了眼睛。
凤盈盈喜极而泣,可怀双书却又不顾她的阻拦,重新去到了冥界。
熬孟婆汤的老太告诉他,那个孩子不愿上奈何桥,早已跳下了忘川河中。
离了长魂灯的怀安熙,虚弱的连维持完整的魂魄都艰难,更别提这条恶鬼横行的忘川河。
老太欲言又止,可怀双书却是不信邪,白天在忘川河里寻他,晚上就偷偷摸着的上云游山,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十年。
河中成千上万的恶鬼都被他一一问遍,这些年他见到了生前为非作歹的贪官,也有杀人不见眼的魔头,甚至有从天坛堕落的仙人,可却独独不见一普通的白衣少年。
十年后,他从忘川河中出来的时候,看到那桥头那老太,旁边小心翼翼的躲着两个小丫头。
听说是当年死皮赖活的不肯上这奈何桥,那老太没办法,就让她们跟在身边打杂,没想到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这个祸根子。
听完了的悟苫清低头沉默不语,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他本就心思简单,这些复杂的情绪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脑袋的负荷。
人都是自私的,悟苫清的这颗心本就狭小,当年起码还装了点吃的,自从修仙了,吃饭的位置都没了,所有位置都就只剩下了一个怀双书。
可悟苫清看到怀双书眼底的痛楚市,心里却有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三清,去后院给我打壶酒。”讲完了的怀双书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悟苫清有些莫名,这人不是从来不喝酒吗,怎地今天这么奇怪,但见他心情不太好,也没多说,乖顺的往后院去了。
见到悟苫清的背影消失后,怀双书缓缓收了眼里的笑意,看着空旷的院子,淡淡道了句。
“参见冥王。”
院子里的角落慢慢现出一个人影,来人浓眉虎目,玄衣龙袍,看起来很是神武霸气。
冥王不怒而威,沉声呵斥:“你眼里若是有我这个冥王,那就不该插手这孩子的事情!”
怀双书淡淡一笑,“我等无名小辈,岂敢让冥王记挂在心。”
冥王严肃的看了看他淡笑的脸,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我除了是冥王,还是你父亲生前多年的好友!多年前你就栽在这人身上一次,这次我既然见了,便不能不管。”
怀双书的脸上还是挂着笑意,没什么异色,这张脸像是被冰封了起来,长年来都只剩下一个表情,“多谢冥王念及与我父亲,不过这事是我自己的私事,便不劳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