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大吉(2)
凌晨三点半,滴滴的手机闹钟叫了第一声他就醒来。陆英麻溜起身,十分钟不到收拾好自己,摸摸儿子熟睡的小胖脸,锁门出去上第一趟早班。
凌晨四点,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零星来去的车辆和环卫工人。这份工作又累又脏,当下年轻人怕是没人愿意干,员工老龄化严重,多数还是不得不干,别无选择的底层百姓。陆英却一点儿不挑剔,倒是很感谢为他介绍这份工作的居委会王大妈,虽然他只是临时工不能转正,时间段也是最熬人的那一波,可这扫大街吧,只要在人们起床前将街道垃圾处理干净,他的工作就结束了。
陆英接手后相当满意,一来工作时常短,他快手快脚,通常最快两个小时,最慢四个小时就可以收工回家送孩子上学,然后九点前去商场超市工作就行。二来这是唯一不用和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对他来说太清静太舒服。三来这份工钱还不错,反正性价比高。他如今稳稳地把握一天三份工,一个月收入过万,没房贷没车贷,除了幼儿园每年两万左右学费和平时生活开支,其余的都好好存着,全都留作儿子将来读书用。
他当下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儿子健康成长,让他成为一个大学生,将来可以比较轻松的赚钱,在人类社会稳稳立足。
这是他为儿子想了很久的出路。不能像他,一天书没读过,认识的字和算数都是陆爷爷在家教的,小学生文凭没有。为人又不够机灵,口才也不咋的,能选择的工作真心不多。但崽崽很幸运,可以进学校读书。为此,哪怕他陆英几乎全年无休,依然干劲十足。未来等儿子可以自力更生,他就可以做更远的打算,去读个夜校,成人大学之类的给自己打气。杨哥说过,做人,最重要的一段经历就是读书,人们从小读到大,然后才能立足社会成为有用的人。他们这种从山里出来的,想要活出个人样就更应该多读书。
陆英满打满算出山谋生已经快十年,中间就歇了一年。这些年他对人情冷暖,世俗世界算得上略有体会。总之,文盲是没有好出路的,找工作非常困难,还会无缘无故被人奚落嘲笑。以前他还不觉得这有什么,能吃饱就行了。但……喜怒哀乐都尝过后,他知道自己越来越像个人了。
做人的精髓,一个字。
难!
星期天,陆英照常要上班。
每周双休日孩子却没地方去,长期独自放家里不行,好在工作的商场五楼是儿童游乐区,他在开业时办了优惠卡,到了周六周日就将孩子放那玩,中午和孩子一起吃个饭,下班了带回家,倒也方便。
今天省了去幼儿园接孩子的时间,陆英四点下班便直奔五楼,“崽崽,爸带你上超市买好吃的去。”
游乐场里玩得满脸通红的崽崽立即跳出来,自个儿不太利落的穿好鞋子,嘴里叭叭个没完:“好哇好哇,我要买果冻!小鱼饼干、猪猪巧克力、橘子罐头……”
“看情况,有打折的东西就多买点。小丽姐,崽崽今天没调皮吧?”陆英摸着儿子热乎乎的脸笑问游乐场开票的大姐。
小丽姐约莫四十多,闻言爽朗一笑,拍拍崽崽的肩膀道:“哪有调皮,你家崽崽特别乖,自己玩得可开心,还会带小弟弟妹妹一起玩,这孩子很懂事体贴呢。真难为你一个年轻爸爸把孩子教得这么好。”
儿子每次被夸陆英的嘴角便情不自禁上扬:“我能教他的时间很少,还是小时候爷爷基础打得好。”这是实话,崽崽从出生起就基本上都是陆爷爷带,没办法,他得出村子赚钱给崽崽买奶粉。那时每天只有晚上才能看到儿子,如今将孩子带在身边,独处的时光其实也不多。
小丽姐大概知道陆英的家庭情况,闻言叹气:“你真是不容易,不过不要紧,自己勤快肯吃苦,孩子又听话懂事,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闲聊几句陆英就走了,目送父子两离开,小丽姐惋惜地收回目光。陆英是她很欣赏的年轻人,那勤快劲儿如今已经很难见。再配上不得了的外貌,简直看一回就‘心动’一回。有阵子她疯狂的想给陆英做媒,无奈想了一圈都没几个适合。陆英条件太差,孤儿,没有任何家产,居然还是连小学都没读过的文盲,这种人再配上极其吸引人的外貌,不仅不加分,反而更让人慎重。她勉强找出来两个合适的想做媒人,却没想到一问之后,人家陆英倒是不同意,压根不愿意再婚!
陆英牵着孩子进入电梯,选择好超市所在的负一楼,才到四楼,电梯停下,进来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打头的张经理是他顶头上司,陆英暗叹一声倒霉。
张经理三十多岁,是一位能干的已婚女性,虽然她上任才几个月,但同事们都很服她。
她看向陆英便脸带微笑:“下班了?”
“嗯。”
其余人员都沉默不语,眼观鼻鼻观心。
好在经理一行很快就在二楼离开。
陆英到达负一楼,手机短信提示,他点开一看就头大如斗。张经理约他看午夜电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从张经理过来后,他私底下就时常被‘约见’。类似的情况这些年经常遭遇,像他这么勤快肯干的人频繁更换工作当然事出有因。
陆英幽幽一叹,摸着下巴问儿子:“崽崽,爸是不是很帅很迷人?”
☆、未婚有罪
003 未婚有罪
“帅爸爸,我们快去买零食!老师说好看不能当饭吃哦!爸爸,你认真听我讲,记住就算长得漂亮也不能太骄傲,心灵美才是真哒美。”
猝不及防地说教,陆英无奈被儿子拖着往前快走,小声哔哔:“长得好看确实不能太骄傲,可长得不好看哪还有你?儿子啊!咱今天少买点,说不定改天又得啃馒头。”
小崽子压根没听见,兴奋地往推车里头挑拣零食,陆英慢慢跟在后头随他自己发挥,他平时勤俭节约,以吃饱穿暖为准,孩子喜欢的玩具和零食没条件肆意纵容,定期满足一次,慢慢已经形成了习惯,就算他不叮嘱,这小子心里头有数。
陆英不时瞅瞅儿子,紧紧跟在一边聊微信。能让他肆无忌惮聊一聊的只有几个朋友们,大伙有个群叫‘狐朋狗友’。
满分爸爸:长得太帅真麻烦,我预感过年又得重找工作。O(╥﹏╥)o
光彩照人姬哥哥:+1,貌美是罪!我葬爱家族的妹子天天为我干架,每天叽叽喳喳好烦啊。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男人就该长我这样,本分!
光彩照人姬哥哥:像你那傻样有什么好?只能当个单身狗。你看看人家陆英,要不是长得好看能当爸?我老羡慕他了。
满分爸爸:叽哥,你最近在哪干活?
光彩照人姬哥哥:我才不上班,朝九晚五无聊死。我葬爱家族忙着拍短片,可好玩了,每天哈哈哈。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葬爱家族真是永垂不朽,叽崽子真快活,那你吃啥?
光彩照人姬哥哥:几顿不吃饿不死。
满分爸爸:一直想问你,葬爱家族是什么?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劝你别问,别百度,万一你瞎了谁照顾崽崽,呵呵。
满分爸爸:……(⊙o⊙)…
光彩照人姬哥哥:喂喂,刘老实你现在可不老实!呵呵你个呵呵。
手艺人杨:陆英,过年要是闲着就来帮我,工资可以当天结算。我几个帮手过年要回老家,正缺人手。
满分爸爸:谢谢杨哥!杨哥生意越做越好,真是厉害。
光彩照人姬哥哥:(ˉ﹃ˉ),想念杨哥的手艺,改天去吃。
手艺人杨:随时欢迎。我们好久没聚餐,抽空来我这吃饭吧。要不就元旦,新的一年开始,沾沾陆英的喜气。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可以。陆英,年后要不来我们店上班?卖房子收益还可以,上班时也比较自由,放学时间完全可以去接孩子。
光彩照人姬哥哥:哈哈哈,陆英脸皮薄嘴笨最怕做销售。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要能说会道才做销售。陆英踏实勤快不怕吃苦,完全可以入行,你在超市干的活差不多。
手艺人杨:你那下班太晚,崽崽还小,需要更多的陪伴。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倒也是,哎,忙到十一二点是常事。现在干哪一行都不容易,钱不好赚。
光彩照人姬哥哥:就是就是,连工地搬砖都不如以前,好些工地还给停了。
满分爸爸:你之前给胡大夫当助理,工资不是挺高?怎么又去工地搬砖?
光彩照人姬哥哥:(へ╬)别提狡猾的老家伙,他就是变着法子折磨我,规矩几千条,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受不了他,烦透。
手艺人杨:上周我送货过去他还问你来着。
光彩照人姬哥哥:老家伙问我什么?
手艺人杨:哦,问你饿死没有。
光彩照人姬哥哥:老王八蛋,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死在他门前!
手艺人杨:哦。
房产经纪人刘地川:哦!
满分爸爸:……哦。
和好友们闲扯一通,陆英乐观地将烦心事抛之脑后,父子俩从超市满载而归。今天买了不少菜,陆英用高压锅快速炖了一锅牛肉胡萝卜,最后搭上好几样荤素配菜,一大一小在这寒冷的冬季享受了一顿丰盛的火锅。
陆英吃撑了,打着饱嗝去收拾厨房碗筷,胖小孩却还意犹未尽地在锅子里捞食物,最后一点点扫得渣都不剩。陆英见状发愁,儿子能吃是天性,但食量现在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预兆,陆英既欣慰又苦恼。
未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相比彩凤城的寒冷,处于南面的观澜市正是艳阳高照。观澜市有名的紫草湖牧场俱乐部,碧草如茵,辽阔无边,美丽的紫草湖上波光粼粼,湖泊两侧相隔,一侧是策马奔腾激情飞扬,一侧是高尔夫球优雅起伏。
换上一身久违的黑色马服,扣紧护膝和头盔,秦拙朴扬了扬马鞭,驱使□□的洁白骏马跑出护栏,速度不快不慢,马蹄稳健地踏在草地上,迎着微醺的凉风,头脑有一瞬间的清爽快意。他恍然惊觉,今天若不是老友们相邀,他似乎已经大半年没有出来运动放松。日复一日地围着工作转悠,充实,却也蹦得累。
“哟,工作狂可算来了,还以为你今天要扯犊子爽约。”
秦拙朴跑到马场半途的休息区,终于见到了老友及老友们的妻儿家属,他的姗姗来迟立即惹来众人调侃。秦拙朴无奈下马,语气一贯地温厚:“老高,是我不对,今天晚上我请客,位置你们选。”
“嘿,跟你这人闹都闹不起来。请客吃饭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拼酒。”人群里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摇头嗤笑,他旁边的貌美女人却柔声帮腔,道:“那是人家朴哥聪明自律。喝酒抽烟好在哪?不好的习惯人家都不碰,哪像你,喝得自己肥头大耳头都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