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大吉(11)
陆英摇摇头,挥舞铁锹继续铲雪,时不时瞧瞧旁边玩耍的儿子。这小子精神可真好,半夜起床到现在还玩地带劲,不知疲倦。
“你不怕迟到了扣钱?”袁队长替他急。
陆英停下,单手杵着铁锹歇歇,另一手扯了扯背后衣服,大干几个小时,里头衣服全都汗湿透,黏糊糊巴结在背上。
“不去。昨天被辞退了。”
“啥?好好的怎么被辞退?”袁队长惊呼。
陆英简单道:“昨天下午主管打电话告诉我辞职信被经理驳回,反过来将我辞退。理由是我昨天无辜旷班,上个月工资也不发了。”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经理,干活不发工资你就去劳动部门申请那个什么仲裁告他!一个月辛辛苦苦才两三千快,凭啥一分钱不给。你别怕,大不了我们这些老人都去帮你要,就不信她敢不给。”
“干活不给钱,该天打雷劈!”
这批扫街的同事们义愤填膺,纷纷帮陆英出主意。
陆英安抚:“谢谢你们,工资我一定会要回来。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可别啥都自己兜,不行就叫我们!”
“一定。”
“爸爸,我来帮你扫地。”
车站人越来越多,陆崽崽被挤得没位置玩,只好无聊地跑过来,拿起一把扫帚像模像样地扫。大伙笑呵呵夸他能干,陆英由着他去,搓搓手,父子俩一起忙。
中午一点左右,街道的积雪终于被清扫干净,众人累得直不起腰来,哀声连连地下班各回各家。陆英饿得慌,陆崽崽更是无精打采,随时都能睡着的可怜样。
回家吃过饭,陆英硬拖着打瞌睡的儿子去外头澡堂洗澡,冬□□服不好晒干,他一般两三天才洗一次,在家烧水挤在洗手间里洗,那滋味一点不爽,每次陆崽崽都是鬼哭狼嚎的洗完。
小区旁边有个隐蔽的澡堂,舍不得在家用电用水的租户都选择去澡堂。大人五块,小孩三块,全都是一个个单独隔间。老板看到陆英带孩子来,就给安排了一间稍大的洗澡间。
陆英装备携带齐全,大小毛巾,旅行装洗发水沐浴露儿童霜,还有塑料大盆。
“哇哇哇好烫好烫,我要烫熟了!”花洒一喷,陆崽崽开始扯着嗓子表演泥鳅跳舞。
……
陆英一边翻白眼一边往盆子里注水:“这哪里烫哪里烫!再凉点不如洗冷水。”
“呜呜呜,我就要用奥特曼盆子洗。”陆崽崽缩在角落里慢慢擦洗。
陆英不管他:“随便你。”
陆崽崽慢慢磨叽,一会儿拍水一会儿Biubiu挥舞毛巾变身,差点儿摔个人仰马翻。陆英给气得直喘气,轻轻拧他耳朵:“每次带你出来洗澡你就皮,你要是把伤口打湿了活该。”
“爸爸别生气,我不乱动了。”陆崽崽立刻装乖:“爸爸我帮你洗澡澡。”
“拉倒吧你。”
“爸爸,你肚肚上的印子变红了。”陆崽崽很神奇,伸手去摸陆英的小腹,平时那一条疤痕是淡粉色的,现在热水一冲加深了颜色,“摸起来滑滑哒,好像一条小鱼啊,呵呵呵,好玩。”小手戳来戳去。
陆英拨开儿子的小手,轻轻一哼。
“小鱼已经长成了你。”
大猪蹄子害我变丑,英年早生!
想起昨天的秦夫人,以及过往种种,热水无情冲刷着身体,烫得陆英眼眶发红。
走出澡堂时陆英的情绪还绷着,脸蛋红扑扑的儿子抱着奥特曼澡盆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爸爸,我的袜子不听话又缩进鞋子里了,快帮我弄一弄。”
陆英低头弯腰帮他拉出袜子边。起身的瞬间,似有所感。有人在暗处跟着他,可抬头时那感觉又消失了。
陆英牵着儿子,提高了警惕。
办公室里,助理给秦拙朴泡了一杯乌龙茶。秦拙朴看也不看,眼睛只盯着电脑屏幕。
屏幕上划过一张张高清的照片,主角都是一个人。
不多时,哐当一声响。
助理胆战心惊地进来,只见茶杯被摔成了几瓣。
老总背对着人,站在窗边抽烟。
☆、好久不见
14 好久不见
爷俩个回家睡到半下午醒来,陆英记挂着讨薪大事,爬起来就带着儿子直奔商场超市,看到他出现,同事们偷偷对他挤眉弄眼。
李主管得到消息立刻出面,无奈地拉着陆英在角落嘀咕:“我跟张经理好说歹说就是不松口,搞不懂她为什么要针对你。不如我带你去找她,好好跟她道歉服个软?哪能跟钱过不去。”
陆英直接摇头:“道歉不可能。”
“小陆别倔!。”
“我没倔。”
“来年会有人事调动,她说不定会调走,你要不先忍忍?”
陆英不想等,人事调动哪是几天的事,万一拖拖拉拉大半年,谁还记得他可怜的薪水。申请劳动仲裁也特磨叽,不到万不得已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拿钱了事。
“我自己解决。”
正好杨哥打电话来邀请他去聚餐。陆英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哼着愉快的调子离开商场。他今天去洗澡前,顺路把送外卖的兼职给辞了,杨哥那必须全职,打定主意以后认真跟着杨哥学手艺。
杨思古家里今天更热闹,除了他们几个老朋友,胡大夫居然也来了!
一进门撞见胡大夫,陆英差点刹车退出,梗着脖子打招呼:“胡、胡大夫好!”
胡大夫抬头,屈尊降贵地瞥他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陆英松口气。
“怎么,鼻炎犯了啊?”姬小凤抬手一拧胡大夫高挺的鼻子,气得胡大夫站起来吼:“没大没小!”
“跟我出门就阴阳怪气,想干架直说!”姬小凤才不怕,正面刚。
“陆英快来搭把手端菜。”刘地川连忙拖走了陆英。
进了厨房,刘地川呼口气。
“这两个臭脾气真是天生一对。”
杨哥一边做菜一边笑谈:“只要不招惹小叽,胡大夫一切都好说。你们就是太惯着姬小凤。就说陆英你吧,当年他带着你私奔去观澜市,一去一整年不回来,这能怪胡大夫不讨厌你?姬小凤他打了骂了转头又黏糊上了,你一个外人只能做出气筒。”
陆英冤枉摆手,急急辩解:“杨哥别瞎说,我们才不是私奔!是叽哥见我从没出过门,就带我去外地见识一番。我们去那就是打工赚钱,吃美食,游玩,别的什么都没有。你们和叽哥都是我的兄长!”
刘地川哈哈撸了把陆英柔软的头发:“杨哥是逗你呢。”
“叽崽子就是看你老实好差遣。”杨思古摇头失笑:“要怪你陆爷爷总把你当个宝宝,什么都不教你,结果别人一哄就跑,白长那么大岁数。”
陆英闻言更急,“陆爷爷都是为我好。”
“他固执古板又守旧,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杨思古轻不可闻地冷哼。
刘地川转移话题:“小陆,怎么忽然想开提前辞职?”
“我想认真学手艺,杨哥给我机会,我要好好把握。”
“你肯定没问题。”刘地川微笑,杨思古这个假斯文忽然发好心教导陆英崽子,肯定别有意图。不过对于陆英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杨思古虽没有胡大夫那一手救死扶伤的稀缺手艺,但在人类社会中,他所精通的都是实实在在能吃饭的好家伙。像什么西点烘焙只是杨思古擅长的其中之一,还是属于他玩票性质的爱好特长而已。就这么一长项,多的是人追捧。再说,学烹饪很适合陆英,毕竟他爱吃,又特别能吃。
有句话说得好,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清晨,小镇的积雪在温暖的太阳下慢慢消融,陆英送完孩子直奔商场,他比大伙上班时间提前将近四十分钟,到了地儿陆英哪也不去,就蹲守在车库电梯出入口。
上班的张经理从车里出来,陆英冷不丁便出现在她面前:“你凭什么扣掉我工资?就因为我不愿意跟你睡?”
张经理本来吓一跳,抬头见他那张脸,大概是骑车吹了冷风,这会儿脸颊发红,带着怒气的嘴巴微微翘着,唇红齿白,秀色可餐莫过于此。
瞬间什么火气都烟消云散,张经理看了看头顶四周,发现在监控死角,笑容和善道:“看来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我还以为你再三拒绝我,是太傻没懂我的心意。”
“不怕你老公知道?”陆英问。
张经理嗤笑:“知道又怎么样,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我喜欢年轻好看的男孩,大家各凭本事。据我了解,你没老婆没长辈,一个单身汉出来玩有什么好怕。只要你让我高兴,我分分钟让你当主管,买车买房都可以看你表现。”
看她一脸志在必得,陆英恶心反胃。
张经理愈发凑近,笑眯眯盯着陆英:“现在终于开窍了?约个时间吃饭呗,今天晚上怎么样?”
陆英退后呸了一声,满脸嫌弃道:“鬼才跟你吃,大晚上别想吓死我!”
将手机录音保存,转身扬长而去。
他骑车回家的半途工资到账,甚至多给了一个月。
陆英松口气,当初跟叽哥学来的招数,没想到真的很管用。
距彩凤城市政府不远,有一条古色古香韵味雅致的僻静街道,矗立两旁的都是老建筑,一砖一瓦皆布满了历史风霜的味道,路不算宽阔,瞧着也不热闹,夜色中只有三两个行人慢慢走过,偶尔能听到从老屋中传出的悠扬乐声,正是闹中取静,本地文艺人最喜爱的去处之一。
一辆黑色小车远远停在老街路口,秦拙朴和助理先后下车来,傍晚时太阳下去后,夜色携带冷雨早早降临。
明明相隔不远,今年的彩凤城却比观澜市寒冷颇多。
秦拙朴接过助理递来的雨伞,站在街口看向老街,黑咕隆咚,零星闪烁着几点灯笼的红光,隐约可见飞檐古石,他还没如何,旁边的年轻助理打个寒颤,牙齿咯吱哆嗦,被秦老板淡淡一眼扫过,助理吓得连忙闭紧嘴巴。真不是他胆小,这地方瞧着能直接拍鬼片啊!
秦拙朴不是第一次来,撑着伞打前给助理带路,巧妙规避了几处水坑,最后施施然停在一栋大开的古宅前,摇摆的红灯笼上潇洒一个‘沈’字。
沈家是彩凤城,乃至整个省餐饮业的魁首,也是国内所剩不多的老牌膳食之家,百年老字号,代代流传至今,秦拙朴每次来彩凤城若有闲暇,肯定少不了来此享用一顿美食。
他以前来,掌厨的都是沈家当今传人沈家老大。而今晚这顿,说不定能沾光吃上沈家退休老爷子亲手烹制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