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师(109)

　　沈江南将林呓的面目表情一收眼底，顿了一下，不缓不急的说：“我们鲛人族彼此之间有着特有的联系，只要大家没有真正的神魂俱灭，我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而这些年来，虽然这种联系十分的薄弱，但我也是能感受到一些，所以当时残忍说了那件事之后，我直接就相信了。”
　　沈江南：“鲛人族确实没有亡，只是下落不明而已。”
　　林呓一时之间没有从巨大的落差中回过神来，消化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动了动嘴唇：“……啊？”
　　沈江南一阵好笑：“你啊什么？”
　　林呓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红：“不是说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么？”
　　“你不是别人啊，”沈江南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呓一眼，笑了笑：“你难道不也是我们鲛人族的么？”


第127章 往事
　　林呓听出了沈江南的言外之意，微微的怔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于心中默默地将刚刚怼沈江南的话给收了回来，心中就像是填了一朵粉色的棉花糖，甜齁了。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江南的后边，甜蜜的将沈江南的一番话慢慢的消化，才想要在确认些什么，问：“所以我们以后就等于是要在明面上和风剑作对了？”
　　顿了顿，大约是觉得这么问有些不妥，不等沈江南回答什么，他又连着回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除了鲛人族还存在的这件事是可信了，风剑想要为祸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这件事，也是真的？”
　　沈江南并没有急着回答林呓的话，等两人一同走出了藏书阁之后，才开口道：“风剑这个人，不简单。”
　　沈江南的眉梢稍稍的蹙着在，似乎是在斟酌着些什么，他眼风觑了眼四下，见没有什么人，才接着说：“如果仅仅只是风剑的一面之词，倒也是不能断言风剑就是傀儡客。”顿了顿，又看了林呓一眼：“你还记得前几天白行跟着李茜茜一同找到我们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么？”
　　白行那天说了很多话，林呓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沈江南指的是哪一句。
　　沈江南的声音几不可闻间像是拢成了一条线，有意压低声音，说：“白行当时也提到过，风剑就是傀儡客，你还记得么？”
　　“记得。”林呓点了点头，他抿了抿嘴唇，有些犹疑的说：“当时他应该还受伤了。”
　　“嗯。”
　　沈江南吁了一口气，沉吟了下，才说：“白行是被风剑的人追杀的，你记得当时他给咱们看的那根消魂钉么？”
　　林呓又点了点头。
　　“那是风剑特有的暗器。”沈江南轻轻的说：“只要是他想要杀的人，一旦祭出了消魂钉的话，此人必死无疑。我不知道白行是怎么逃出来的，总之那根消魂钉不会说假。而且白行也的的确确是受伤了，他和风剑过往没什么恩怨，如果现在他说了风剑就是傀儡客的话，那应该不会是假的。”
　　林呓愣了一下：“就这么笃定？”
　　沈江南：“应该不会有错。”
　　林呓了解沈江南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十分确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是以他口中的应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之有八/九是真的。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傀儡客……嗯就是风剑，他为什么要追杀白行和你们？”
　　沈江南并没有正面回答林呓的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傀儡客是什么时间出现的，你了解过么？”
　　林呓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在藏书阁翻阅的典籍，有些不确定的说：“大概是十几年前？唔……不对，应该是整整二十年前的时候。”
　　“对。”沈江南应了一声，继续给林呓科普，放轻了声音，说：“其实在我族还没有被灭的时候，风剑当时有一次提到过合并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打算，但是在当时被我的父亲和四大世家联手压了下来。”
　　林呓记得这件事，前几天刚遇见白行的时候，他也提到过，不过后来就被打断了。
　　“现实世界是现实世界，梦境世界是梦境世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位面，如果强行合并的话，其中一个位面必定会永久崩塌，不管是于哪一界而言，这都不是什么好的结果。”沈江南的声音轻而漫，但是语气中却充斥了一种极淡极淡的压抑，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奈何这种情感被囚困于心中的某一处不见天日久了，日积月累下来也是满当了，哪怕是落了一片树叶上去，都能使其溢出来。
　　林呓从沈江南的声音中听出了那么点隐忍和愤懑。
　　沈江南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会儿竟然差点没忍住情绪，明显是证明了这件事在他的心中是有多如鲠在喉。
　　“而傀儡客就是在这之后出现的。”
　　沈江南一字一顿：“这个势力的行踪太过于飘忽不定，且动起手来十分心狠手辣，谁都不愿意轻易的得罪。”
　　“我们鲛人族在梦境中也算是说的上话的存在，可自从明面拒绝驳回了风剑的要求之后，此后族内就大事小事不断。”
　　林呓只是静静的听着，知道沈江南难得敞开心扉宣泄自己的情感，所以也就没有开口插什么话。
　　“在那一段时间内，梦境也是十分的动荡，恶魇四起，各方势力都是竭尽全力的去控制。”说到这里，沈江南眯了眯眼睛，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加遮掩的恨意：“而‘渡’那边，恶魇更是多的没办法控制，毕竟是能力觉醒的地方，几个世家一商量合计，就组织了一些人亲自进入‘渡’去消除恶魇，但是结果却不尽人意。”
　　林呓不明就里：“嗯？”
　　沈江南低下头，看了林呓一眼，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派出去的人，全部死在了‘渡’，无一生还。”
　　林呓怔了一下，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毛，他艰难的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确定的问：“是傀儡客做的？”
　　沈江南颔了颔首。
　　林呓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说傀儡客也是律界中的人，平时杀上一个两个的话就算是内部动荡私人恩怨罢了，但是这进行大规模的绞杀，未免……太叫人心寒了一些。
　　尤其是他们对立的人还是恶魇，他们这么做，岂不是等同和恶魇站在同一阵营，和敌人一起来对付自己的人？
　　除了丧心病狂之外，林呓不知道还能再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事情还不算结束。”
　　沈江南的目光从林呓的脸上扫过落在别处，像是落在了很远的地方，沉声接着道：“因为四大世家派出去的人几乎都是精锐，这些人全部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元气大伤，自然也没办法调动多余的势力在次前去。”
　　“而当时律界中人的主力还集中在对付律界游走的恶魇上，根本无暇顾及‘渡’，所以到了最后，除灭‘渡’中恶魇的担子就落在了我族上。”
　　说到这里，沈江南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连同着眼底也掠过了一丝嫌恶与不屑，他吁了一口气，像是在心中缓解某种不安分的情绪。
　　林呓有些担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沈江南的胳膊。
　　沈江南勉强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顺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我们鲛人族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本着往前和四大世家之间的情分，也没有多推辞什么，二话不说就又组织了一次前往‘渡’，但是那一次的结果和上一次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林呓心中莫名的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由心而生。
　　果然就听见沈江南继续说道：“没有预想到的血流成河，也没有预想的到的全军覆没。鲛人族大获全胜，恶魇被灭了个干干净净，且我们这边一个人都没有牺牲，乃是最最叫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沈江南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
　　林呓算是明白过来了，鲛人一族之所以被灭，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消息，而是事先早就有有心人在这件事情上面进行了铺垫。
　　对方利用了人性的矛盾与冲突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这颗种子一旦成功埋下了，事情就算是完成了个圆满，再往后甚至不用去刻意浇灌它。
　　因为人的仇恨、偏激、怨渎、愤懑以及怀疑就是最好的养分，可以促使种子不断的从中汲取养分，长成满是负面阴暗的毒物，也仅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四大世家的人全军覆没，鲛人族却毫发未伤，这就是一颗顶好的种子。
　　以至于当时的假消息一经传出，鲛人一下子就陷入了千夫所指的局面。并不是大家不用脑袋去思考，而是这件事在之前于众人心中就有了一个因，之后在结了一个果，实在是意料之中不足为奇的事情了。
　　“所以……关于这件事，风剑早早的就已经开始计划了？”林呓看了一眼沈江南的脸色，默默的进行了一次总结。
　　沈江南颔了颔首：“没错，其中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不过是借着某些人心中的矛盾当刀使，放大其中的矛盾点罢了。”
　　“那……”林呓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沈江南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到了如今，风剑之所以还想除掉我们，不过也是担心我们会坏了他的计划，毕竟从当年那件事的角度来看，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心中自然也是最怨愤的，同时在某些事情上面，也算是最有话语权的，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们。”
　　“如果真的就像是残忍所说的那样，风剑真的是想要连接现实世界和梦境世界的话，这么一说，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林呓颔了颔首，知道了这么多事情，他一时之间突然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将心比心，此时大约也是能体会到沈江南这些年来是有多么难过，他揉了揉额角，吐了一口气后，才说：“那这么多年以来，风剑是不是一直都有派人暗地里追杀你？”
　　沈江南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道：“也没有追杀这么夸张，毕竟就他随便派来的那些人，还不能轻易的杀了我，原先我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或者认为我奈何不了他索性将我丢在一边不管。也是到现在，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蛰伏着，等到时机成熟了，在伺机而动。”
　　林呓不寒而栗，莫名的有一种心悸自心头浮起，又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沈江南看出了林呓的心有余悸，他忍不住捏了捏后者的小拇指，嘴角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描淡写的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