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星际ABO](17)
孟望川在听到“边境”两个字的一瞬间,心下一片清明——这燕窝是霍舟潼以顾丁慈的名义给他送过来的。
估计是听到他突发急病入院的消息,在军队里以疼老婆出名的霍舟潼当即撂挑子不干了,心想老婆的同学怎么这么不靠谱,说好的在大后方帮忙保护他家亲亲小顾宝贝,哪曾想自己每天上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缺胳膊断腿的人还没出事,孟望川这个天天家里蹲的宅男反而先倒下了。
于是表面上看起来是霍顾夫夫给孟望川送礼聊表心意,实际上则是霍舟潼在疯狂试探孟家这个老牌军火世家到底还有没有保护好顾丁慈的能力。
把那碗炖好的燕窝放在床头,女佣赶紧退出了病房,关好了房门。
孟望川伸出手,拿起勺子,想要将碗里的胶状物舀起来的一瞬间,眼中的神色一变,又将瓷白的勺子放回了碗里,收回手,将注意力从燕窝上转回了被他在女佣进门前关闭的投影仪上。
被女佣提起,孟望川才猛然发现在将顾丁慈从霍家接过来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完,而且见面聊天时谈论的内容除了政治军事,居然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除了刚来的第一天,因为时间不合适,顾丁慈是在别墅区的主宅里暂住休息,接下来的好几天,对方住的都是独栋别墅,是孟家每一次接待客人时才启用的地方。
于情,孟望川这样频繁的消失对不住顾丁慈老同学的身份,于理,这同样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的待客之道
……孟望川深深的皱起眉,发现居然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时候,顾丁慈的影子在他心里似乎已经渐行渐远。
*
是夜,男人坐在轮椅上,双腿上搭着一条厚实的毛毯,保护着主人不会因为夜里的寒风而着凉。
安医生性格十分死板,说防辐射就防辐射,甚至把孟望川惯常用的全自动轮椅都给收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台早早被时代淘汰了的手动款,坚决不让任何潜在辐射影响到男人身体的恢复。
孟望川倒也不太介意,操纵着方向走出了房间,房间外面就是孟家的花园。
转过一个弯,出乎意料的,孟望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的月色还算不错,夜空澄静,没有什么乌云的遮挡,星光黯淡,于是衬得月亮的光芒更加清澈透亮。
顾丁慈站在花园里,也不知道他一个盲人能欣赏得到什么样的夜色。等到孟望川把轮椅推得近了,才看到在远处观望时被角度和茂盛的草木遮掩住的、高大男人的身形。
——那是霍舟潼的全息投影,隔着几万光年,即使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两场战争更迭时中间那少得可怜的一点时间差,也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自己的心上人身边。
顾丁慈看不见,全息投影也独有影像,不能触碰到实体,可两个人的一双手仍旧是交握着的,甚至正正好好,不偏不倚。
孟望川的轮椅停在一颗高大粗壮的悬铃木后,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是能够把顾丁慈脸上的柔和表情尽收眼底。
那是一种孟望川从来没有在面对顾丁慈时看到过的神色,一向暗淡无光的双眸仿佛被重新点亮,在夜色之下熠熠生辉,嘴角即使不说话时也是微微上翘的,他看不见,但仍旧能把最专注,最热切的目光投到霍舟潼的眼睛里。
月色很美,可惜在场的三人,无一人对它抱有一颗欣赏的心。
孟望川在这一刻终于发现自己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相爱的,霍舟潼早早得到的东西,他追逐了十年仍旧一无所获。顾丁慈在他的世界了当了这么久的、代表着他的所有一往情深的符号,也在今天,摧毁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臆想。
——居然还是霍舟潼最先发现了孟望川的存在。
常年奔走在生死边缘,磨砺出了他大型猛兽般的意志和直觉,敏感地捕捉到了孟望川的轮椅碾过草地发出的微小响动,霍舟潼面色瞬间一遍,绕过顾丁慈,将人护在身后,望向那颗叶片沙沙作响的悬铃木,警觉道:
“谁?!”
孟望川操纵车轮的动作一顿,索性大大方方地从悬铃木后将轮椅推出来,停在两人身前。
看清了来人到底是谁,霍舟潼松了一口气,似乎解除了戒备的模样,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冲着孟望川笑了笑,率先道:“原来是孟老板,怎么,你也来赏月啊?”
在对方开口的瞬间,孟望川感受到了四周浓郁了不少的Alpha信息素,虽然知道那只是全息投影模拟出来的产物,但是就凭经过模拟削弱后,霍舟潼的信息素浓度还能保持一个这么高的水平,孟望川可以断定,霍舟潼绝对不是联邦政府能够轻易掌控的傀儡将军。
面对年轻冲动,将顾丁慈牢牢护在身后,不停地向四周发出“这是我的人”的信号的霍将军,老狐狸如孟望川丝毫没有和他较量的意思,如一汪平静的潭水,纹丝不动:“毕竟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想要出来透个气,也是人之常情。”
“哟,大病初愈啊,那孟老板可得多保重身体,毕竟我老婆的安全还得仰仗你们孟家多费心啊。”霍舟潼笑了笑,看似礼貌,实则字里行间的占有欲都快要满溢出来。然后低声向顾丁慈说了些什么,顾丁慈听完以后,本来还想开口打个圆场,但是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嘴巴,冲着孟望川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到底还是Alpha,即使迫于形式,不能把自己的人好好护在羽翼之下,也要无时无刻地挂念对方,三番两次地回头确定,确定他的宝贝一定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
“霍将军放心,丁慈的安全,孟家一定尽全力保障…还请将军得胜归来时,也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孟望川开口回答的声线很是平稳,面色冷峻,麻木地将两个人亲昵又默契的互动收入眼帘。
心不在焉地又寒暄了几句,霍舟潼便率先开口道了别,这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丁慈回了房间。
望着两个人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孟望川眼神微动,感受着胸腔传来的稳定跳动,眸色深沉,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和窒息感从那处传过来。
或许是因为执念有朝一日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这才发现比起真正的情爱,追逐的那个背影更像是习惯。
人都喜欢打标签,给自己,也给别人贴上刻板的印象。但是同时,固化的标签也是最可怕的,它会让你认不清现实,看不透人心——即使是自己的。
像是一场初醒的大梦,孟望川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他……空荡残缺的心脏也在逐渐被另一个影子填满。
夜已深。
男人的神情和脸色一样,暮霭沉沉,即使华丽银白的月光洒落在上面,也没有半点软化增色的效果。
没关系,孟望川想。
时间还有很长。
24.开放了自由进出的权限
笑眯眯地同陷在被子里、裹成一个蚕宝宝模样的小主人道了晚安,绵绵转过身,走到房间门口。在出门之前按下了关闭壁灯的开关。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最后一丝昏暗的暖橘色灯光也消失不见,裴青雀眨了眨眼,努力地适应着四周的一片黑暗。
昨天上午他是和温景逸一起走路回来的,刚刚看见裴青雀的家门,温景逸就一拍脑袋,急吼吼地揪着裴青雀的衣袖,问他今天是星期几。
裴青雀被他一副焦急的模样弄得有些懵,磕磕巴巴地回答他:“周……周一啊?怎么了”话音刚落,就看见温景逸一脸绝望的表情,连板车也不想要了,一把把车把手塞进裴青雀的手里,“嗷”地一嗓子,叫的裴青雀脑仁都疼。
只听温景逸的语气颇为懊恼:“兄弟,板车能不能先放在你家,我去上个学,周末放假再来找你拿。”看向裴青雀的眼神可怜中带着点乞求,乞求里还有几分沉痛,沉痛里面又惨了点可怜。
裴青雀被对方的狗狗眼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握紧了板车的车把手。
等到温景逸欢呼一声、似乎很赶时间似的扭头就跑时,裴青雀这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到底冲他说了些什么。
……那可是“上学”啊!温景逸的心到底是有多大,才能把这种事情说得跟“上个卫生间”一样轻飘飘的。
裴青雀满头黑线地把怀里的圆球放到铺满了菜叶子的板车上,握紧了两根车把手,小臂发力,开始拉着温景逸的亲亲木板车往自己家走去。
真要说起来,裴青雀还是第一次亲自驾驶板车这种落后的交通工具,没有掌控方向的经验,一路走得歪歪扭扭,终于在脱力前把它拖上了斜坡,回到了家门口,一路汗如雨下,十分不容易。
打开门锁,仔细地将板车收进了院子里的角落,裴青雀为了防止未来几天下雨将温景逸心爱的板车淋湿,还从家里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扯出来一块透明的塑料膜,将板车仔仔细细地包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裴青雀才堪堪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草地上,扯起自己棉质短袖的衣领,擦了一把额头上快要淌成小河的汗水。
在给板车加上保护措施之前就被从车子里抱出来的机器球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裴青雀盘起腿,脸上的表情复杂,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毫无动静的光滑圆球,鼓起软肉还没完全消退的脸颊,冲着对方小声地絮叨:“我说那些话是无心的嘛,为什么这么小气。”
“对不起,这一次是我错了。你肯定是发现他心怀不轨才这么做的,对不对?”垂下眸子,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映出一小片阴影,裴青雀撇撇嘴,好声好气地给冰块脸道歉,也不管对方这种形态到底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我不对,再怎么着急也不能那样说话,虽然你和先生一样是个控制……咳,但一路上保护我这么久,让我避开了很多危险。”
“好嘛……是我不懂事,你肯定好伤心啦,”裴青雀瘪瘪嘴,心想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及时改正错误,就是冰块脸太记仇,听他说了这么多也不给一点反应:“那我答应啦,下次肯定不乱跑,不给你添麻烦,还会乖乖听话。”
“你要是听得到的话就变回来,告诉我你同意了,好不好?”
随着最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圆球仍旧毫无动静,静悄悄地埋在裴青雀的膝盖旁边,对于外界的所有刺激都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就在裴青雀垂头丧气,准备把这块金属疙瘩抱回屋子里时,从圆球中心逐渐亮起来的微光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像是解除了封印一样,圆球从裴青雀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悬浮在半空中,随着光芒越来越盛,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从亮光中心发出来,不停形变的轮廓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形态切换结束,裴青雀兴冲冲地把挡在眼前的双手放下来,睁开之前为了防止被强光刺伤的眼睛,却在看清对面机器人的模样时硬生生地凝固住了嘴角的笑容。
“小主人,您怎么在这里?”绵绵红彤彤的机械眼变成了两弯月牙的形状,说话的语气高昂又响亮,兴奋的程度跟裴青雀之前的状态比起来不遑多让,甜蜜蜜的正太音在裴青雀的耳边回响:“主人是在等绵绵吗?绵绵真是太高兴了!”
裴青雀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塌下去一点点,不忍心让绵绵失望,只是在心里小声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摸了摸绵绵光溜溜的脑袋,仍旧笑眯眯地说:“对,这么久没看见绵绵,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