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可及(16)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洒进室内,洒在隆起的被包上,被包动了动,半响,被子被掀开,一个约二十五岁上下、颇为英气的男人坐起身,打了个呵欠,下床,洗漱一番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
身后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似乎朝自己走来,紧接着,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转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许晔!你又这样,大冷天暖气也不开穿着睡衣就跑出来看电视,你不爱惜自己,怎么也要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吧?!」少年不高兴地责备他。
「我不觉得冷啊。」许晔无辜地摊手,「而且我肚子里其实没有小孩,都多少年过去了,肚子还是这么平坦,我看有小孩一说一定是你们误诊。」
「谁说没有小孩?」少年生气地提高音量,「绝对不是误诊!胎儿的营养大多数靠梅印供给,梅修炼的这段时间梅印都没办法供给营养,胎儿自然就停止生长了,你的容貌一直停留在当年那个年龄的模样,也都是因为梅印的影响。」
「还真是神奇,莫不成我今后就长生不老了?」许晔撇撇嘴,摆摆手,「让开啦,我要看新闻。」
「哼!」白白气呼呼地跑开了,他将暖气全部开到最大,又找了件棉袄过来,「棉衣穿上,哪有那么容易长生不老,不过是老得慢点罢了。」
许晔沈思了一下,低笑着说出自己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不肯面对的问题,「你说……这老得慢点能慢多少呢?原本是一百岁的寿命是不是能增加到一千岁?再久远也总会老吧,等我白发苍苍那时候,梅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你放心,梅早就想好对策了,你先穿上衣服。」
「什么对策?」
「你先穿衣服。」
「我不冷。」他是真的一点寒冷的感觉都没有,冬天的风吹得他还舒服得很,可能也是被那神奇的印子改造的?「真的。」
「不冷也得穿上。」白白霸道地说,许晔只有无奈地穿上那厚重又不美观的棉衣,白白这才满意地坐到他身边,说:「对策就是梅不修炼啦,将毒全部清除得干干净净就回来陪你度过余下的日子。」
「啊……?」许晔没有听懂。
「没听懂?就是梅驱了毒后就回来陪你,不修炼了,不继续修炼的话没了灵丹的他也不再是不老之身了,他会慢慢老去,和你一样。」
「为什么不修炼了?」
「陪你。」白白偏着脑袋,说:「一起老,一起死,我答应梅你们死了埋在一起。」
「……」许晔沈默了,将脑袋埋进臂弯。
「所以许晔,不管什么你都不用操心,梅都想好了。」
「……嗯。」老半天,许晔才轻声答道。「已经多久了?自从梅一声不吭跑走驱毒……」
「不清楚,十多年了吧。」白白耸耸肩,「梅应该快好了,你再等等。」
「应该已经好了吧。」许晔重新抬起头,看着白白,说:「我身上的印子……枯萎的叶子都恢复了,也开花了。」
「哦?那梅应该好了。」白白兴奋极了。
「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在磨蹭什么?」许晔微皱眉。
「修炼啊,还要修炼成人形才可以,不然根扎在地里怎么来见你啊。」
「一定要在特定的地方修炼?可以回来修炼吗?我想见他可以吗?」
「可以回来修炼啊,只是移动不了,根在地上,唔……既然毒都清了……那我带你去见他吧!」白白很高兴,梅和许晔这两个朋友终于快要圆满了,「现在就去吗?」
「不……我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有的时候身上某处会忽然有股酥麻感,彷佛是谁善意地抚摸自己,每当那时,无论内心多么焦躁或者不安都会瞬间平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梅就在身边,透过梅印,安抚他。
你其实一直在我身边吧?梅。
白白没想到许晔的『好好准备一下』竟然是这么隆重。
带领了一干精挑细选的挖掘工和一位据说是植物研究者的中年先生,上飞机,看着那一干不知所谓的人,白白推推旁边的许晔,疑惑地问。
「许晔,你雇他们是要干什么?」
「带梅回家。」许晔笑着答道,「不是说毒清了接下来在哪里修炼都可以吗?那我带梅回家,让他在家里慢慢修炼。」
「带……???」
「不。」许晔摇摇头。「整个带回家,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下了飞机,转火车,又转汽车,又跋山涉水好几天总算到达目的地,这转来转去许晔和一干挖掘工都头晕了,这也太偏僻了点吧,若不是许晔一开始就付了款,那一群工人早就不来了。
绿油油的草地上,前面一株梅树独立,份外突兀。
那一瞬间许晔差点因思念而掉下泪来,他坚强地隐忍住,礼貌地对植物研究者钱霖先生说:「钱先生,请开始吧。」
「好。」钱霖点点头,开始研究这株梅树的枝叶、根系,以便那些工人们将树挖出来,这种委托并不少见,吃饱了撑着的富人看上某种珍贵树木,便请他研究树木的根系好将之完整无缺地出挖出来,移植到自家院落里。
第一天全部给了钱霖,其他人搭帐篷夜宿在旁边,第二天开始挖,工人们在钱霖的指导下细心地挖掘,挖了三天两夜,将那根系范围小得有些奇怪的梅树挖了出来。
「根好少。」许晔皱着眉喃喃。一般树的根系范围起码有树叶面积大吧?为什么这个却只有那一半大?
「嗯,梅不想你太劳累。」白白回答,许晔愣了一下,轻笑。
梅一直看着他,是吗。
那梅枝无风自动,轻轻摇曳,是在跟他打招呼,是吗。
「全部弄妥当了。」监督一干人将梅树搬上大货车,关上车门,工头走过来,「可以走了吗?」
「麻烦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许晔说。
「好。」工头招呼工人们又开始干活,钱霖走了过来。
「这树挺奇怪的,一般这时候梅树都开花,这树却没有。」
「应该快了。」许晔笑着说。
火车车顶开了好几个洞,以便阳光透进去,许晔不顾工人阻止硬要坐在货车装着梅树的车厢里,白白也跟进去,跟工人直说没事,钱霖已经单独离去了,许晔要陪着梅,一块儿回家。
来时乘飞机,回时乘货车,相比之下货车自然慢上很多,而且也不舒服,两位司机黑夜白天轮流开车,许晔在车厢内,第三天便感到不舒服。
忽然觉得头晕、想吐、肚子隐隐作痛,他依靠着白白的肩,看着前面的梅树,虽然身体不舒服却仍然展露笑颜。
工人们将梅树栽种至许晔家的院子里后天已经黑了,他们收了尾款便走了,许晔院落的围墙在之前可以修得很高,外头的人好奇这户有钱的人家在搞什么大动作,仰着脑袋却看不着,好奇心被围墙阻拦。
许晔心情非常好,好得几乎要飞起来,和白白一起做了菜,拿到院子里梅树下,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晚餐之后,当晚,许晔坚持要睡在院子里,白白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拦他,只是嘱咐他多穿两件衣服就回屋了。
躺在垫了厚厚棉被的躺椅上,身上亦盖着厚重的杯子,许晔看着那梅树,嘴角微微勾着。
那一夜他睡得很香,梦中有人俯身亲亲吻了自己一下,似乎是很熟悉的人,那一吻,让人安宁。
触手可及27 临盆
第二天起身,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许晔在一片梅树叶子上印下一吻,道了声早安,不经意发现地上掉落好多叶子,梅树的叶子。
「白白,白白。」
「干嘛?来了来了。」
「梅怎么掉叶子了?一晚上掉好多。」许晔担忧地问。
「哦,没事,要开花了,当然要掉叶。」白白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不知道?梅树要开花都得把叶子掉光。」
「哦。」原来这样,许晔搔搔脑袋,看看梅树,笑了笑,「进屋吧,我饿了。」
「嗯。」
两人高高兴兴做了简单的早餐,吃的时候许晔问了句梅什么时候能化人形,白白回答要不了多久,也不一定,可能一个月可能几年。
又逍遥了两天,许晔请的假期到了,不得不去上班,这十来年他努力工作打拼,总算拼到一家还不错的公司内副总经理的位置,这份工作说什么也要认真对待,不能丢。
可是……身体不知道怎么搞得,每天都不舒服,时不时冒上来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跑去洗手间吐个不停,他忍了半个月,之后谁也瞒不住了,顶头上司公司总经理看他这样频频皱眉,许晔只有请了假,回家调养。
许晔回到家时正是下午,白白不在,他疲累地回卧室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过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感觉肚子还是很不舒服,浑身乏力,他撑起身体想起来。
「啊!!!」
「怎么了怎么了,许晔你可算醒了。」白白听到他的尖叫跑了进来,看到他,猛扑上来,「我想死你了,我一个人寂寞死了。」
「我的肚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肚子那么……鼓啊!!!他这么一睡睡出个啤酒肚?
「这个啊,因为宝宝在长大啊,你的肚子就大了啊。」
「什么??那也不应该一天不到就大这么多吧!今后我怎么见人啊?!」
「一天不到?许晔,你睡了一个月啊。」白白撅着嘴,「这一个月我一个人待在空屋子里,好寂寞。」
「一个月……?」不是吧,「毒不是已经清了吗?而且我有坚持每天吃药啊,啊,这昏迷的一个月我不是没吃药?邱云吩咐过一定要每天不间断地吃。」
「放心,我有喂你。」
「哦……谢谢,不过……为什么我又昏那么久?」许晔忧心地问,「身体又出什么状况了?」
「没出状况,是孩子开始生长了,抢了你太多营养你的身体自动进入休眠状态让他安心长大,在你肚子里龟缩了那么久,也该出来透透气了。」白白撅着嘴,忽然又笑了,「真期待啊,不知道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是吗……」许晔双手摸着腹部,觉得有点不能接受,他无奈地叹气,「太突然了。」
「会吗?他都在你肚子里十多年了,现在总算有了点动静,你这也觉得突然啊?」白白探头上来耳朵贴着他腹部,「宝宝在干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肚子里能发出声音吗?」许晔大翻白眼,「我睡了一个月……哎,工作八成没指望了。」好不容易打拼到那个位置。
「没事,你这么多年挣了很多钱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梅养你吧。」白白安慰道,「梅告诉我他快好了,要不了多久了。」
「是吗……」许晔伸长脖子看向窗外,院子里,那株梅树轻轻摇曳枝丫,像在跟他打招呼,又好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许晔勾起嘴角,低声说道:「你高兴什么,孩子的名字还没起呢。」那神情,不像是在跟白白说,在跟……梅说?
「对啊,宝宝名字还没起好!现在起个小名吧。」白白兴奋极了,摩拳擦掌道:「叫『小宝』怎么样?」
「好俗。」许晔翻了个白眼,捂着肚子皱起眉,「我先弄点吃的,好饿。」
「啊,我忘了你睡了那么久还没吃,我马上去做!」白白一蹦三尺高,飞一般奔了出去。
每天窝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月,肚子已经打得好像快要临盆,许晔想站起来都觉得好困难,肚子很沈重,然而躺久了也不舒服,白白也规定他每天必须起来到处走动锻炼身体。
今天,许晔又在白白的紧迫盯人下起了床,在白白搀扶下往院子走去,自己亦一手扶着腰,满脸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