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龙与小娇花[末世](80)
奇怪……
果然有点不对劲吧?
刚才一闪而逝的眼神,好像小孩子害怕睡一觉,心爱的玩具被别人弄坏的样子。怎么回事?
以为会生气,但是好像不是生气,而是另外一种没见过的情绪……
乔木栖若有所思地盯着浴室门。
没两分钟,湿漉漉的沈得川从中走出。大冷天光膀子,水滴越过冷峻脸庞,顺着乌黑的发尾滴下,划过后就,沿一路匀称起伏的肌肉没入纯黑色的内裤中。
——要不是时候不对,真该夸夸沈得川终于不在大冬天光身体走出浴室。
乔木栖细心,留意到浴室中没有滚滚而出的热气,说明沈得川冲冷水澡。
沈得川一向在需要压制困倦时冲冷水澡,不分早晚四季。
乔木栖心下一沉。
看来沈得川本人不愿意正面沟通,打定主意一个人钻牛角尖到底。
那么只能侧面试探了……
“头发不吹吗?”
乔木栖表面若无其事,问出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一如既往,怕麻烦的沈得川不喜欢花时间吹头发,无论念叨多少遍都不管用。
“那……你坐着,我帮你吹头发?”他在抽屉里找出存在感低下的吹风机,顺口提起旧事,“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吹头发哎……”
明明沈得川年纪大,不过回忆里充当大人角色更多的却是乔木栖。
不光收拾东西、煮饭做菜,连吹头发盖被子之类的事都是他做。沈得川真的不擅长关注细节,如果乔木栖不说,他绝对留意不到袜子或拖鞋的重要性,哄小孩的技能基本倒负。一开始共同生活,少年的乔木栖没少被毛毛躁躁的沈青年弄哭弄生病就是了。
沈得川定定看了他两眼,大概也想到过去,目光倏忽一软,嗯了一声。回倒是乖乖地坐到床上。
乔木栖跪在他身后,软软的手拨弄湿发。
与瘦削身板不符,乔木栖的手稍微有些肉嘟嘟的,像小孩子的手。不长不短半个多月的历练,他的指腹结薄茧,轻轻触碰头皮时十分舒适。
沈得川几乎要昏昏欲睡。
“说实话……你很不安是吗?”
乔木栖轻轻的一句话令他睡意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沈:我不是我没有呸呸呸!什么怕你死掉一眨眼就不见什么的才没有这样想我才没有害怕我是谁我是攻我是沈得川大佬我会怕吗我会吗我会吗我才不会不会听到没有我就是没有不安没有没有没有送你否认一千八百里连!
乔木栖:……?
第79章 沈先生他今天不开心(2)
“看不到我的时候总害怕我会不小心死掉……对吗?以前有戒指在, 可以感觉到我的处境和位置,才肯让我出来。现在你没有把握了, 所以不安了……是吗?”
正式降临的夜幕吞没微弱光线。清冷的月色取而代之,虚投在窗边。
沈得川盘腿坐在床上, 半干的头发犹如海草,柔软、顺滑,呈现自然的微弯弧度, 静静盖住后脑勺。
他人高马大, 后背宽阔。小麦色的肌肤上不规则分布伤疤,新旧纵横。凸起的脊椎骨节节可辨,从后脖流畅延伸入尾骨,宛若象征刻骨的孤傲。
乔木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感到他身躯紧绷, 肌肉也硬邦邦的, 仿佛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多么、多么像一只被戳中软肋的兽,第一反应不是轻视,而要隐藏。
因为拼搏与纠结是他个人的秘密, 不怕不被人理解,反倒怕知道。
“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害怕不安……”乔木栖慢慢从背后靠上去, 温声道:“好像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留意到你的心情。
没有小丑是不是就不和好了?
什么时候回来?
沈得川问过这样的问题的;
骗子。
利用我、讨厌我,恨不得我死在安全区外。
你想逃走。
也曾用冰冷无情的语调一锤定音。
其实通通是沈得川的不安。
包括耐心为他梳理势力冗杂的局势、一而再再而三想要除掉庄雄,以及一次次危难间的及时赶到,无不是不安的表现。
可是他过分沉浸在自己的痛苦成长中。不够灵活的大脑一次只能慎重考虑一件事,加上沈得川有心隐瞒, 故而拖延到今天才真正发觉不对劲。
乔木栖感到很抱歉,也非常自责。
多少次半夜三更惊醒、或准备上洗手间时,睁眼撞上那双墨似的化不开的眼眸。
“还没睡吗?”
他迷迷糊糊地问。
沈得川不吭声,放他冲出被窝上个厕所再浑身发抖地缩进来,两手两脚重新缠上来,像绳索一般死死桎梏住他。
他沉沉睡去。等到醒来,沈得川往往睡意正浓。再问沈得川为什么晚上不睡觉,得到的答案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困。
说谎。
时至今日,乔木栖可以肯定沈得川在说谎。根本不是不困,而是不敢睡。
也许两年分离造成沈得川安全感尽失,他固执地怀疑他像一层雾一场梦,稍稍不注意就会散会丢。
沈得川只字不提。
乔木栖却宁愿他发脾气。
“有什么心情,不管好的差的,不可以跟我说吗?”
乔木栖握住他的手,“高兴也好生气也没关系……我更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得川一动不动。
“如果觉得说不出口的话……”
考虑到沈得川似乎不愿意表现脆弱的一面,也说不来肉麻话,乔木栖补上一个主意,“发消息给我也可以。或者写下来。不管怎么样,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可以吗?”
“困了。”
对方只是转过身来,勾住他往床上一倒。
乔木栖苦恼地看着他合上双眼,分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一沾枕头秒入睡眠。
果然还是不肯直说啊……
“如果真的让你很不安的话,我可以留在家里。”
乔木栖忽然这么说,声音落在一片寂静中。
沈得川的眼珠似乎动了动。
“真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每次我也会害怕你出事。晚上的时候光顾着打还好,快要白天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乔木栖克服不好意思的心情,直率承认:“自顾不暇,我都还是忍不住为你担心。换成你,大概根本没法放心我吧?”
可以理解的。
非安全区外昼夜天气不稳定,多方危机四面八方埋伏。大家好比在重重迷雾中过悬崖,一时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而沈得川一直认为他去冒险是没必要的。
沈得川不在乎他的好坏,更不管勇敢懦弱。无论他变成什么样、经历多少成长多少,在沈得川眼里还是那个一手圈养的小不点。就算他越来越少害怕死亡,越来越自信能够全身而退也无济于事。
沈得川就是不安。
换位思考,乔木栖也无法承受‘沈得川可能会死掉’的假设。
所以——
“我觉得自己正在努力,也有进步。但是可能我走的还是太慢了,没办法跟上你,没办法站在你身边,还是让你担心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愿意留在安全区里。”
乔木栖的语气很认真,“因为我也最担心你,不想让你分心。”
不希望沈得川在战斗的时候还分心挂念他,不希望不知不觉变成沉重的包袱。万一会连累到沈得川,他宁愿放弃一切。
“理想、底线、意义、精神……的确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你才是最重要的。”
乔木栖越来越低声说:“可能你不想让我为难。可是无论什么东西都好,它们都不能代替你。我想救人,也想改变普通人的处境、想要让大家更融洽相处。所有前提是有你在。要是只能在别人和你中选一个……”
对不起。
做无可挑剔的好人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对乔木栖而言,沈得川已经超越所有追求。所以他得和小卷毛、绵绵、小鹿他们说对不起。他是认真的,没有一个假字眼。
如果影响到沈得川的安危,他要放弃自己的努力。
这个想法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无法确定,他只知道:他不要沈得川难过。一点点也不要。
这个人没有多少人会心疼,他必须多替他想一些。不然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还是要你。”
乔木栖的声音微弱、低沉,很是认真。
沈得川忽然睁开了眼,沉沉看着他,似乎通过表情分辨他说的话是否可信。乔木栖自然不心虚,任由打量。
半分钟后,沈得川翻身坐了起来,长长的手臂拉开抽屉,从中掏出纸笔。
“怎么了?”
万年跟不上节奏的乔木栖也坐起来,被一张白纸摁脸。
“唔……”
什么呀?
拿下巴掌大小的纸条,只见上头挤着龙飞凤舞鬼画符的五个字:不想救庄雄。
啊……
觉得为救助庄雄而冒险不值得吗?
好像狠狠地记了一笔仇的样子。
乔木栖哭笑不得,默默为庄雄点蜡烛。
第二张纸条接上:讨厌楚歌在我们家。肉是我的。纪易可以吃,他不可以。
完全的差别待遇,真是个小孩。
“和楚歌关系很差吗?”
不说没注意,一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互不搭理的相处状态,不知道有什么过节。
第三张纸条:讨厌卷毛。
讨厌两个字力透纸背,暗含杀气。
“诶……卷毛吗?”
乔木栖满脸意外,“他挺好的啊?虽然性格能力方面有点出人意料,不过还是可靠的。我之前考虑着,如果人继续变多的话让他独立再去带分队的。”
话未说完,下一张纸更可怕了,写着大大的讨厌两个字。
呜啊,看来真的很讨厌卷毛呢。
灵光一现,乔木栖想到一个可能性,“是因为外号的关系吗?”
沈得川丢下纸笔,拉着缩回被窝,懒洋洋丢出睡觉俩字。
又开始回避问题了,任性鬼。
“我们以前有没有……别称什么的来着?”
乔木栖敲敲脑袋,“想不太起来了。应该不会直接你啊我啊、或者连名带姓地叫吧?”
沈得川若有似无地哼了声,漫不经心地说:“你以前叫过哥哥。”
“……啊?”
“最开始叫叔叔。”
“有、有这回事吗?”
“有。”
不容置疑的肯定。
艰难吞咽口水,乔木栖万分后悔提起这种没下限的问题,不是恰好钻进圈套里去了吗?——沈得川正虎视眈眈,摆明在等一声爱称来顺毛。
不管哪个称呼都说不出口吧?
也太、太羞耻了!
头疼。
万分头疼。
甚至冒出‘这家伙刚才闹别扭的样子该不会都是陷阱’的想法来。
乔木栖呐呐说不出半个字,最终两手胡乱盖住沈得川的脸,闷声闷气地说:“睡觉!”
“骗子。”
沈得川凉凉抱怨,掐一把腰部嫩肉。
“没有啊……”
超无辜。
“刚才说我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
“骗我的。”
“没有……”老实人被吃得死死的,终于认识到以他的段数别想斗过沈得川了。他有气无力地呢喃,“你真的是……太狡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