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男友了解一下(80)
陆召离看到了, 皱皱眉头,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烟, 撅成两瓣后随手扔了。
“地府禁烟。”他语气有些不满,拧着眉看他,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易迁手中一空, 没由来地愣了一会儿,随即笑了笑,把地上还带着火星的烟头踩灭了。
“地府也不让随便扔垃圾。”
空气凝滞一瞬,随后渐渐缓和起来,陆召离看到易迁随和的脸,蓦地心中一痛,他走过去,轻轻地把易迁揽在怀里。
地府血色的细流咕噜噜冒泡。
“紧张吗?这个地方应该是你的噩梦吧,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想来这里?”陆召离的让人心安的声音响在耳畔, 像是用棉花轻轻搔着耳垂。
易迁躲了躲,嘴角的笑意还没隐去。
“不是。”他说。
他在地府呆了百八十年,对十八层地狱的所有刑罚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也因此, 他深知被困在这里永无天日的日子有多煎熬。
这里的确是他的噩梦, 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继续那段煎熬了。
他是来看一个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人在里面将会忍受怎样的痛苦, 而比他更惨的是, 这种痛苦将会永无止境。
每当想到这里, 他竟然会有一种快感, 从心底里滋生的兴奋,让他身上每一处都无比期待,期待看到一个狼狈不堪后悔终生的人。
让他踌躇不前的不是恐惧,而是他尚未整理好的心情。
临到最后了,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意兴阑珊。
“我知道,我懂。”陆召离抬起手,摸他的头顶,给他顺毛,一下一下地,动作特别的轻柔。
你只是想到莫汀航了。
这句话他没说。
就算柴御在地十八层地狱倍受折磨,就算他永无出头之日,每天被割舌被油滚被火烧被刀砍,就算他后悔了,就算这些都昭示着他们大仇得报了。
可是想到那个人,就还是觉得不够。
陆召离在青北建造了一块墓碑。
牺牲的学员和鬼差,无辜的家属,还有莫汀航,每个名字都在上面。他总是能看到墓碑前站着人,面无表情的,泪流满面的,还有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
失去一个人,你还可以正常生活,但那种苦却是永无止境的,在之后的每个日日夜夜里,一旦想到那个名字,都还觉得遗憾。
而造成那些伤害的人,就算付出了百倍,千倍的代价,又能怎么样呢?
终究是回不来了。
易迁被这样抱着,渐渐地发现对方的情绪反比他还低落。
“要不你跟我进去看看?”易迁安抚般地拍了拍他后背,却没得到回应,半晌后,陆召离放开了他。
“算了,我恐怕会忍不住直接让他灰飞烟灭。”
陆召离摇摇头,把头偏向一边,嘴角高扬着,就是不让他看他的眼睛。
易迁无奈地摇摇头,越过他走了进去,和陆召离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马上就变了。
阴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表情。
里面的环境阴湿寒冷,等一个时辰过后,又会变得火热灼人。视线一眼就触及到了被手腕粗的链子锁住的人。
链子的材料和噬魂棍无二,都是对生魂克制的东西,他身上足足绑了十根。
柴御听到脚步声,愣愣地抬起头,等看到易迁的脸,他像是被惊动的野兽一样,目光凶狠,似乎想要挣脱链子扑过来。
“里面的日子也么样,还舒心吗?”易迁笑了笑,走到一块石头旁,吹了吹上面看不见的灰尘,惬意地坐下去,翘起二郎腿看着他道。
两人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此,让易迁禁不住想起自己被锁在那里的时候。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柴御呲着牙,使劲向前扑,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易迁。
他嘴中嚎着这句话,听起来中气还挺足。
易迁耸耸肩,故意道:“你忘了,你已经死了?是我杀的你啊。”
柴御一愣,才发现易迁说的没错,他已经死了,被易迁乱棍捅死,可是,为什么成了了鬼魂还是要受这些折磨?
易迁收起笑,目光渐冷。
“柴御,你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再硬的一根骨头,你煮它,炖它,火烧它,冰冻它,它也会软下来的,最终还会碎成渣渣。
柴御当然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杀人,可他也怕死,他折磨人,可他也怕被同样对待。
“柴棠曾把你关在研究院十年,十年,你就变成了这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今后,你在这里永远也出不去了。”易迁站起身,语气冰冷。
比受刑更痛苦的是什么?
是知道自己以后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受刑。
是知道这样的折磨不会终结。
“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柴御发疯一般踢着腿,不停重复这句话。
没有力气反抗,弱小地像一只鼻涕虫,也不会受到别人的怜悯。
“这就是你最好的结局了。”易迁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柴御从那人离开的步子中,看出了很多不同的东西。
那人可以一直向前走,可自己只能永远在这里踏步了。
柴御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他只是后悔,觉得自己无能,而这样的他,永远也没办法从地狱中出来。
永无休止的绝望。
门渐渐被关上。
易迁走出来的时候,陆召离正靠在石柱上发呆。
过去把他叫起来,两人一起去了阎罗殿。
烛鯉正在给各地分配新的鬼差,并且以后由青北毕业的通灵人和鬼差一同维持人间的秩序。
刚开始着手,有很多东西都需要他去协调规划,因此忙的团团转,连两人进来都没有感觉。
“哎呀呀呀~”烛鯉双手把头发揉成鸡窝,不知道是烦恼什么,气得摔出手里的东西,刚好摔到两人脚下。
顺着视线去看,这才发现两人。
“大人?还有易校长,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等两人回答,烛鯉狠狠敲了自己的脑门,“对了,你们是去小十八看那个人了。”
陆召离把东西捡起来,看到上面的鬼差名单,嘴角翘了翘,把东西又给他扔回去。
“干什么呢这么急躁?一个名单就把你弄成这样?”
烛鯉抱着怀里的名单,满脸都写着不情愿,“管地府跟管学生怎么能一样?大人你再笑我撂挑子了!”
满打满算,烛鯉才不过一个刚成年的小鲤鱼,把他圈在地府也真难为他了。
“二舅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烛鯉自顾自地抱怨,没有看到陆召离有些不自在的脸色。
易迁看到了,走过去拿笔筒堵上他的嘴,“你二舅想回来也管不了地府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烛鯉想了想,觉得易迁说得对。
“不跟你说了我得继续工作。”可能是一下想通了,二舅回不来,他又不能一下找到能接替他的人,那这些工作拖越晚对他越没好处。
于是也不管两人了,闷头继续工作,该认真的时候也能马上认真起来,这点倒是不错。
陆召离嘴角扯了扯,心想阎王这一职业难道是个烫手山芋吗,当初他可是一干就干了一千年。
不再打扰烛鯉,两人一起回到了地上。
自那天过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柴家人的后续事宜都处理地差不多了,该在监狱呆着就在监狱呆着,该在地狱呆着就在地狱呆着。
从柴家人手里救出的鬼魂,该投胎地投胎,死不悔改地回地狱受刑,至于那些倒戈的鬼差,自然也有他们的处罚。
易迁在被救的鬼差那里找到了小夜。
虽然已经不成人形,但好歹还有一口气,回来后没两天就又蹦蹦跳跳了。
她一直感叹,没想到广场一别,再见已经是四年后,陆召离给她买了一屋子的手办,她那点不甘立马就消失了。
这是最好哄的一个人。
纪瑶……不,应该说瑶姬大人,她回巫山了。
临走那天,只有易迁和陆召离去送她,她说她不想和学生们告别。
易迁不觉得分别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难过的,自从莫汀航走后,瑶姬有很多地方都变得不一样了。
冷风吹动她的发丝,冬日严寒,她只穿了一条白裙子。
陆召离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走。
瑶姬闭起眼睛想了很久,最后灿烂一笑。
她说:“当初,我觉得巫山清冷孤寂,下凡来寻得一丝生趣。人间很好,很热闹,尽管人很渺小,却有很多意趣,酸甜苦辣,人生百态,都是我从没见过的。”
“可是啊,上渊,没有他的人间,我竟然觉得比巫山还要孤寂。”
易迁站在陆召离身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瑶姬的那种表情,无助的,悲伤的,却又在笑的表情。
“上渊,我现在没有了神力,也帮不了你什么。”似乎是怕陆召离说其他理由来挽留她,瑶姬率先开了口。
良久,陆召离才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想通了,随时欢迎你来青北,做一个挂名校长。”
易迁看着她,也道:“正校长也可以。”
瑶姬哈哈哈笑了,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看着成双的人,心中既欢喜又酸涩。
这两人能在一起。怎么说也有她一分功劳。
那天瑶姬离开了,留下一只耳钻,让易迁替她放到青北的墓碑上。
有一天,陆召离问易迁,他有什么遗憾吗?
那时候,距离围剿柴家已经过去了一年。
所有事情都步入正轨,青北换了一批新的学生,墓碑每天都有新放置的鲜花。
平静地生活享受太久了,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虚假。
陆召离搂住易迁的脖子,在他耳边亲了亲,刚睡醒的发腻的声音让他心里一颤一颤的。
他说:“我做了个梦,梦见那天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柴御种下了魂爆阵……”
“噩梦?”易迁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到他好像有些呼吸困难,就提醒他那只是一个梦。
陆召离缓了好久,终于清醒一些,只是还不放开他,“你有什么遗憾吗?”
他抱着他问。
遗憾嘛……易迁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没有什么遗憾。
“我七岁的时候,有一天和我妈妈约好去游乐场玩,那是一个周末,带着孩子来玩的父母有很多,我看到很多被父母牵着的孩子,心里突然就不高兴了。我就问她,告诉我吧,我到底有没有爸爸,爸爸是谁,为什么从来不看我。”
陆召离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后呢?”
“然后,易蓉蓉就哭了,蹲在游乐场中央,哇哇哭,我只好反过来去哄她,她说要吃超辣的火锅才能好。”
陆召离听着他的话,想像出那个画面,人满为患的游乐场,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哄哭得像孩子的妈妈,路过的人得用什么眼神看他俩。
想着想着就笑了。
还要吃超辣的火锅。陆召离想起他第一次来易迁家里,吃他做的饭直接被辣哭,那是易蓉蓉的口味。
“后来我们就出了游乐场,吃了火锅,遗憾是有些遗憾吧,那天没能玩成,后来我也再没去过游乐场了。”
陆召离眨了眨眼睛,赶紧从床上蹦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穿好了衣服。
“走,我带你去游乐场!”
易迁不动。
“不要。”
“走吧!”看易迁还想拒绝,陆召离直接提起他,又火速给他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