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beta的婚姻(49)
可是现在,他忽然走下去了,他根本跨不过去,无路可走。他终究是到达不了雪山潭水下的那个世界的。
也终究是走不到丈夫的心中去的。
他的眼泪汹涌地掉了下来。
宁臻蹙眉抬头,忽然看到卧房门口那张潮湿的脸庞。Beta像五岁那年孤独无助地走近宁家,脸上满是涔涔的水痕。
“阿素?”
陆凌风猛地回头。宁素说:“对不起……”
他回头往电梯口走,这时候他应该要走,是他背负这罪恶,到底也是他,应该来偿还。
宁素一面落泪,一面按电梯里的按键。他想赶紧离开,在他们看到他哭之前。
陆凌风冲进电梯,挡住那闭合的电梯门,力气大得要把那铁壁撑开。
“阿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乖,先下来。”
男人声音有些发颤地哄他。一切都已经绷到极限,稍微碰一下就彻底崩塌。宁素眼前只有一片湿雾。
他抬头,对着丈夫。
“哥哥,你不爱我的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宁素,一个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人,任由Alpha揉圆搓扁的Beta,第一次对着男人哭道。他发颤的哭声、连连抽泣的声音都太难过了,以至于哽咽不止。他受不了了。
第51章 离婚2
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他之前一直担心害怕、预感会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这样了。他以为不提、不面对,一切就不会发生,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还在他们婚房的那间屋子里,慢慢地培养着他对自己的感情,一点点地像是捡贝壳一样积攒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和特别。
可是根本就是徒劳的。陆凌风并不喜欢他,他从来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这个事实真的到来的时候,却让他感到冰冷刺骨般的绝望,以至于他半条命都被砍掉了。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他大半的人生里都有这个人。他一直活在男人可能不会爱他的恐惧里。
他总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是否爱他。他好像是喜欢他的吧,但很多时候又很遥远。他进入不了Alpha的世界,无法感知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见面说话、相处的时间都很少。可是哥哥将他带到他面前,每次三人在一起的时候,Alpha落在他身上不经意的目光,以及他们之间存有的秘密,又都会给他一种心动的错觉。一点点的糖,然后是漫长无尽的等待,和面对他们两人的酸涩。就像一根线牵动着他的心弦,忽冷忽热,让他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没有陆凌风给的那些若有似无的糖,他没法坚持到现在。可是今天亲自把这些糖全部推翻碾碎,他却又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如果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就好了,从来没有那些糖就好了。
他没有抱过他、吻过他,没有在加班的晚上将他抱去沙发,没有在十四岁的雨天隔着邮筒借给他网球衣,没有在海城别墅里和他独自困在台风天,没有和他交换鞋子、被扶着走出海滩,没有爬过那一千多层的台阶在清寺许愿,没有槐荫路公寓那一两个月偷来的甜蜜,没有在雪山脚下和他旁若无人地牵过手,没有一起沉入雪山的冰潭底下几乎快触及他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次缠绵悱恻、过分亲密的肌肤之亲,那该有多好……
有过肌肤之亲,他的早安吻、晚安吻,捧着他脸的亲吻,在厨房将他搂入怀,一起生活过,衣柜里两人混放过衣物,成对的杯盘和牙刷,一起在周末的晚上煮过饭,在夜里喝过咖啡,第一次和他在Beta社区酒吧跳舞,充斥在两人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就像嵌入他身体的血肉。有过一点糖,品尝过甜的滋味,再分开来,是一种抽筋拔骨的痛。
而他要面对的,重新推翻这一切,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他。那些所谓的糖,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是错觉,是Alpha一时兴起,对畸形Beta的猎奇,过不久就腻了。想到这,宁素的眼里一片滚烫的湿雾,他孤注一掷,拼尽一切得来的就是这样了。他永远走不进他的心里,进入不了Alpha的世界。到头来还是这样吧。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从宁臻回来的每一天,都那样的辛苦。而这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宁素不知道开车开到了哪里,从没有这一刻感觉那样孤独绝望。失去了爷爷和陆凌风,就像从他身上砍下一半的身体,只剩下鲜血淋漓的痛,苟延残喘,浑浑噩噩不知道要到哪去。他害怕,怕得只想躲起来。
林冰第二天来上班的时候,在那个四面都是铁壁的暗室里发现了他。他浑身烧得滚烫,信息素囊的排异反应让他陷入昏厥,不知道在这里熬了多久,痛了多久,地板上都是手指划过的血丝。整个人后颈开始肿裂腐烂,呼吸衰竭,横尸在那里,好像没有了气息。
林冰直接让人将他搬到实验室里做手术,从回来后,接连好几天,他都没来输液。在N市的时候,排异反应已经很大,人很危险。现在,所有的折腾遭到了反噬。腺体彻底病变,信息素囊像一个坏掉的、具有腐蚀性的病毒,让他后颈的腺体都被污染开始坏死,如果放置不管,只会继续恶化,甚至引发呼吸衰竭,有生命危险。她当机立断,给他摘除了腺体。将那个埋进去的信息素囊,一个Beta的希望,连同本身萎缩的腺体一起剜除了。
Beta后颈的肌肤终究是留下了一块很大的伤疤,像一条血痕,横亘在他的脖颈上。
宁素是在好几天后醒来的,醒来便是白色的墙,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这次,他不是在林冰的实验舱里了,而是在一家陌生正规的医院。宁素醒来后便只是发呆,在得知自己植入的信息素囊和那作为Beta萎缩的腺体被摘除后,也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Beta的腺体虽然萎缩了,但对身体也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往后宁素的协调性和五感知觉都会有所影响。何况,林冰是知道,那个废弃的腺体和信息素囊对于宁素至关的重要性的。它是一扇打开Alpha的门。从今天开始,他彻底被关在了门外。他拼尽一切,所争取到的最后一丝光的希望也湮灭了。
宁素在医院过了很久,好像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吃的很少,恢复得很慢。手指才开始没有力气,夹菜夹都不稳。有一天,好不容易将鹌鹑蛋费力地夹起来了,结果他手一抬,想送入口中,那个小小的鹌鹑蛋像一只球一样啪嗒掉在地上,滚远了。从此,他就只想用勺子。听觉变得不灵敏,眼前也常常晕眩模糊。他孤独无援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抓着白色的被单,只能被动接受护工的喂食。
这两个月期间,他只做了一件事,将那个没有完成的离婚协议书写好,投递到了陆凌风的邮箱中。
一整个沉闷的冬天即将过去,过年的时候,林冰来医院看了他一次。两个人都离家在外,没有什么亲戚。往年,宁素总要在最后一天先去拜访过陆家,再回宁家主持家宴的。宁家的人多,好多亲戚,好多人来,忙忙碌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晚上,而他没有歇脚的空间。到头,也只是在那个红丝绒的房间里小小休憩一会。醒来,爷爷大早上竟然在书桌后办公。和陆凌风结婚后,各种各样的节日他都没有和他一起度过。
他和林冰在医院吃了一盘饺子,互道新年快乐,这个年就过去了。
过了新年,在初春的一个早上,他从医院出来,抬头看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有着一种冰冷的温暖。他再没法开车,约了一家搬家公司去往他那唯一婚姻的住处。再次,回到这间冷清的别墅,好像已是新生。
别墅里没有人,方便他进入。打开那扇门,触目都是熟悉亲密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他从更衣室开始打包,将自己那几套万年不变的西装放进箱子,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内裤、袜子、悬挂在衣柜里给他买的领带,熨烫过的衬衫,都摘出来,分门别类放好。浴室里,那成对的牙刷,共用的须后水,那一次,男人将他堵在浴室,吻他被水淋过的嘴唇。他别过头,那结痂的伤疤又好像要重新被撕开,欢笑刺目的过往。本是不想再拿那身蜜月时的烟紫色睡衣,最后还是将它抽走了。他在厨房做过可丽饼的盘子,煮过咖啡用的骨瓷杯,都没有带走。阳台上,垂着一支枯掉的白玫瑰。自从去过Beta社区后,他就习惯性地往家带几支白玫瑰插瓶,那晚,他也在阳台上想栽植几株,把它养活,可最后还是枯掉了。他迅速搜罗着自己在这个婚房的一切必要物件,将它们一一打包整理,交给搬家公司的人运上车。最后,将钥匙放在了玄关的橱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