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乖崽竟全是反派(115)
手上的天道石好似有千斤重,乔听寒沉沉接过,竭尽全力忍住泪水,震声说道:“是!”
见他答应,老祖坐回台座上,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冰棺中沈如是的脸,像是突然醒悟般,低声笑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他是对的,人妖魔在天道那里本就没有区别,是我糊涂了,不然天道怎会安排他刚好收下三个全非人类的孩子,哈哈,沈如是总是对的……他才是天道钦定的人……”
他后面的话声音太轻,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乔听寒没有听真切,他搁下天道石,抬起头想要再问时,却见老祖低垂着脑袋,手缓缓落在那副森寒冰棺上——
已然了无生息。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收尾。
第69章 【一更】黏人小狗
与此同时的魔宫。
谢独一坐在大殿上首, 身前跪满了十数个魔族,在他们身边,到处都是零零散散破碎的残肢断身,谢独一阴沉着脸色, 骇人的魔气从他身上爆溢出来, 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底下跪着的魔族个个头顶冒汗, 分外紧张地沉默着,许久才有个大着胆子开口的魔族道:“尊上明察,都是右护法宿毒一手谋划的造反,与我等无干啊, 我等一心向着尊上,怎么可能胆敢当叛徒。”
谢独一垂眼看去,有些麻烦地认出那张老脸来, 他很少会记住什么人, 更别提这些一看就是墨姚曾经的部下, 仗着资历老往日里可没怎么把他当做一回事过。
今日若不是他下了狠手, 把叛党亲手全杀了个一干二净,这老东西恐怕还不会战战兢兢地跪在着给自己开罪。
他脸色仍然阴冷, 没有任何好转的架势,一想到谢玄受伤,心头就像被万千蚂蚁啃食似的, 烦躁难耐,谢独一却笑了声, 意味不明地说道:“哦?是么, 你对我忠心耿耿?”
那老东西果然立刻顺杆往上爬, 连声道:“那是自然, 魔族以强为尊, 我等早就对尊上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忠心耿耿。”
酸腔酸调,拐弯抹角,墨姚养出来的部下皆是如此,个个阴险狡诈的出奇。
他伸出手,朝那老东西招了招手,淡淡道:“过来。”
那老东西犹豫了瞬,半晌,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了谢独一面前。
“尊上,我……”
下一刻,他的头颅被谢独一狠狠攥碎。
全场死寂,几乎失去了呼吸声。
谢独一收回手,用一团魔气把手上的血污烧了个干净,而后才漠然地看向周围的人,说道:“继续。”
所有人心头都升起无尽的惶恐,生怕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个。
没人敢再出声,谢独一的目光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倏忽露出笑意,说道:“除了他外,再没有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了?”
他这话问的,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致命的问题。
谢独一伸出手,指向其中一个魔族,又道:“你,过来。”
那魔族立刻跪下猛磕了几个响头,痛哭流涕道:“尊上饶命,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
话只说了一半,回音仍回荡在大殿里,头却已经被赤红长刀剁下,滚落在角落。
谢独一莞尔道:“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表忠心会死,求饶也会死,没人知道谢独一究竟想听什么,他就像只是单纯为了杀人泄愤般,残暴无情,毫无怜悯。
绝望笼罩在大殿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们知道,逃不掉的,地上那些碎落的残尸就是下场。
“尊上……”这时,终于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开了口。
谢独一侧目看去,只见人群最后方,艰难地走进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已经快没了人形,腿都被削断了,只剩下手和身子,他竭力地爬过来,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属下无能,被墨姚操纵成了傀儡,罪责难逃,但求一死。”
他抬起头,饱含着热泪看向谢独一,谢独一似是怔了怔,一瞬间从滔天的怒火中剥离出来。
肩头的寒鸦颤了颤,从谢独一的肩头飞落,化作了人形扶起地上那人,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变成傀儡,腿呢?腿呢!”
地上的人苦笑了声,答非所问地说道:“沉疴,墨姚为此事筹谋了数十年,一朝暴露定还有后招等着尊上,你要尽责,千万别拖尊上的后腿。”
说罢,他推开了沉疴,缓缓垂下头,露出一截颈子来,低声重复道:“尊上,宿毒罪责难逃,但求一死。”
谢独一沉沉地盯着他,良久,竟被气笑了:“死,是最简单最轻易的事。你以为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就能一死了之?”
沉疴倏然睁大眼睛,跪在谢独一面前道:“尊上,沉疴愿代宿毒受罚,求您放过他!”
闻言,谢独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沉疴,你觉得我姓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沉疴一愣,他看过谢独一和谢玄的相处,也知道谢独一厌憎墨姚的背叛,良久,他试探着说道:“回尊上,姓谢。”
话音落下,他恍然大悟,再看去时,谢独一神色恹恹地朝他摆了摆手,道:“都滚吧。”
他答对了。
若是姓墨,此刻他和宿毒都已经上了黄泉。
在沉疴扶着宿毒离开前,谢独一忽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日起,你们两个彻底清洗魔族。”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殿下每一张脸,嗤声道,“若让我再抓到一个叛徒,你们二人就领死吧。”
沉疴宿毒连忙应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仅不算什么惩罚,甚至还算一件好差事。
今日过后,墨姚的手足恐怕都要被谢独一断个干净。
大殿被收拾干净,人去楼空,只剩下谢独一沉默地坐在殿前,没人敢前来打扰他,他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远处夕阳落下,余辉满山。
很多年前,他也曾信任过墨姚,就像沉疴宿毒如此信任他一样。
他的父母情感淡薄,但相敬如宾,始终说不上什么关系不好,墨姚掌管魔族,常常无暇顾及他们母子,大多时间,谢独一都跟着母亲长大。
他娘是个很有意思的魔族,与其他魔族都不同,不修魔,因为她是人类养大的。据说七岁那年从魔域走失,被一户农家给捡了回去,她模样精致漂亮,做事又干净利索,被那家人当眼珠子心疼。
闲暇时,她便跟着农户一起下地插秧,干农活,捡稻谷,每次一做事,就被农户厉声喝止,不允许她那双纤纤细手干粗活,相比于其他农户家,她简直被养的像个人族公主。这些过去的事情她说过几千遍上万遍,说得谢独一每次听到就烦得要命。
他没法理解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玩,只觉得他娘大概是被兔子养久了,失了狼性。
他娘对他说过最多的话便是,阿暄,都说魔族情薄,你跟别人都不同,因为你是娘生下来的孩子。
谢独一不明白她是在夸她还是在夸自己,每每都是抽了抽嘴角,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他娘于是笑了笑,同他说,会懂的,阿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魔族的情薄与修不修魔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那时谢独一问她,那跟什么有关?
他娘一时语塞,有些答不上来似的,说这要等谢独一自己去找答案。
谢独一如今坐在这满地被鲜血涂过的大殿前,已经明白了一半。
魔族生来骄傲,自以为高人一等,比人类体质更强,比人类天赋更高,人类在魔族面前就是蝼蚁。
他们以为这上天赐予的恩赐是不用付出就能获得,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有缺陷的“人”。
这里的每个魔族都自私自利,这是他们在魔族里摸爬滚打自己找出的生存法则,所有人都把情感凉薄归结于这是血脉里的诅咒。
可笑。
他摆脱了“诅咒”,他娘摆脱了“诅咒”,沉疴宿毒也摆脱了“诅咒”。
看着那些殿下瑟缩如走狗的魔族,谢独一没有一分一毫的恨意,因为他知道,光是那“诅咒”,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