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22)
霍小饱扁了扁嘴,霍司承以为他要哭,但他没有,很快他就咧开嘴笑。
小徐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
霍司承正色道:“霍小饱,下次不能随便跳进浴缸里,浴缸里很滑,很危险,知不知道?”
“知道。”霍小饱乖乖点头。
“再来一次,”看见霍小饱这么乖巧,霍司承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心很软,“我就在这里数三十秒,你快去躲吧。”
霍小饱立即跑出去,小徐追在后面,“诶哟诶哟,小饱,慢一点慢一点,鞋子掉了。”
霍司承一抬头看到镜子上的便利贴,云朵状的便利贴。
肯定是钟息贴的。
上面写着:[将牙刷毛与牙龈边缘形成45°,轻轻地拂刷牙面,上牙从上往下拂刷,下牙从下往上拂刷,还要刷内侧面和磨牙的咬合面,每个面刷15~20次。]
霍司承看得发出一声轻笑。
霍小饱的牙膏牙刷小毛巾都干干净净,可可爱爱,摆在架子上。
牙刷杯是大熊猫,牙刷是绿色的竹子,宝宝面霜是奶牛,黄色小毛巾上绣着小鸭子,种类丰富的像个动物园,能看出钟息的用心。
钟息在妈妈这个身份上还是能拿满分的。
小徐过来提醒霍司承:“理事长,时间到了。”
霍司承回过神,拄着拐杖走出去。
他问:“霍小饱藏好了吗?”
“好啦!”
这次声音从走廊尽头的书房传来。
霍司承照例装模作样地在其他房间找了找,拖延一段时间后才往书房的方向走,他推开书房的门。
明明是他自己的家,整个房子也是他参与设计的,可一走进书房,他竟然有种陌生感。这里完全是钟息的场域,在钟息的打理下,和家里其他房间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这里有整整四面墙的书。
像欧洲中世纪的巴洛克风格的图书馆,中间是一张很大的书桌,一台电脑和一些笔记本,收拾得干净整洁,是钟息的风格。
书房右侧的空地上有一张藤编躺椅,这看起来倒不像是钟息的风格。
霍司承虽然陌生,但已经能猜出来,这躺椅八九不离十是他的手笔。
躺椅上有一张毯子,看来钟息偶尔也会躺在这里看书,有阳光有满墙的书有漂亮的胡桃色桌椅,钟息窝在躺椅里看书浅眠……听上去就是一件很容易惬意的事。
霍司承结束遐想,定睛看到钟息桌上的书,摆在最上面的一本,封面竟然是一头蓝鲸。
小徐说,钟息现在在海洋生物研究所里做研究员,所以书桌上有许多海洋生物的图册。霍司承觉得奇怪,盛煊不是说钟息在军校里是弹药工程专业的吗?怎么又去学海洋生物了?这两个专业听起来毫不相关。
真是奇怪。
霍小饱还躲在书房的窗帘后面,霍司承已经看到他了,忍不住笑了笑,他准备绕过书桌,往霍小饱的方向走。
一不小心,拐杖碰到了钟息放在桌角的一本书,书掉落在地。
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的名字是《海洋生物酶发酵过程软测量方法》,应该是钟息平日里的工具书,霍司承一手撑在桌边,俯身把书拿了起来。
刚起身,从书里掉出几张照片。
轻飘飘的,像雪片一样。
霍司承开始还没在意,以为是随书附赠的图片,他还有些紧张,心想这些图片原来所放置的书页也许是有对应关系的,万一放回去又放错了,被钟息发现了,钟息大概要生气。
直到看清图片上的内容。
他猛地愣住。
图片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超市,图片的正中央是钟息和一个男人在聊天,男人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侧脸,钟息站在男人对面,脸上挂着浅笑,手里拿着一颗水蜜桃。
男人穿着米灰色的长款风衣,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给人一种要么是大学讲师,要么是研究员的感觉。
照片看起来是偷拍的,偷拍者应该是躲在一个隐蔽的角度观察他们,几张都差不多,两个人在聊天,钟息时而挑选水果,最后一张钟息和男人并肩往前走。
男人从背影上看应该是一个beta,或者是弱等级的alpha,钟息和他差不多高。
霍司承没见过钟息对他露出过这种笑容。
轻松的,愉悦的,自然的。
他看向霍司承的眼神总是充满抵触、反感和淡漠,也不是厌恶,只是不在乎。
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钟息对他那么冷淡,还能和他结婚生子。如果单纯是为了钱,钟息看起来也不是爱财如命见钱眼开的人。
原来不只是不爱,而是另有所爱。
“爸爸!”
霍小饱的催促声将霍司承从沉重的思绪里拉出来,他在窗帘后面看到爸爸的身影一动不动,蹲的时间太久,他有点腿麻了,所以决定给爸爸一点提示,“爸爸!”
霍司承抬头望去。
窗帘的下摆明显凸出来一个小圆球。
霍司承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霍小饱,他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如果和钟息结婚的人不是他,而是照片上的这个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霍小饱了。
他把照片朝下,用力按在书封上。
他往霍小饱的方向走,拉开帘子,霍小饱学着小老虎的叫声,两只手抬起来,装成小爪子,故作凶狠地“嗷呜”了一声。
他以为能吓到爸爸,咯咯地笑起来。
可霍司承面无表情地看他。
那眼神不像看他,反而像是观察他,暴戾压抑的信息素开始四溢。
霍小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感到委屈,往后退了一步,又因为腿麻,不小心踩住了窗帘的流苏,没站稳脚底一滑,就扑通摔在地板上。
屁股很痛,他瞬间眼含泪花。
他下意识地喊:“妈妈……”
霍司承自己都站不稳,但本能替他做出反应,他把拐杖放到一边,用手撑在窗台边,俯身环抱住霍小饱,可是他的右腿已经竖立悬空太久,膝盖的断裂还没愈合,越是俯身用力,骨折处的撕扯感越严重。
刚刚抱住霍小饱,痛感就从膝盖贯穿全身,他无法控制地用力收紧手臂,霍小饱一下子疼得哭出声来。
小徐听到声音立即跑进来。
只见霍司承的拐杖摔在旁边,他以一种艰难的姿势单手抱着霍小饱,霍小饱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可霍司承也弯不下腰。
小徐连忙把霍小饱接过来,顺便把拐杖拿给霍司承。
霍小饱被霍司承刚刚的表情吓到了,几天前惊恐的记忆被唤醒,爸爸不是原来的爸爸了,他伏在小徐的肩膀上痛哭。
霍司承一靠近,他哭得更凶。
“你带他回儿童房吧。”霍司承无奈地说。
“好的。”
小徐抱着霍小饱离开后,书房里还回荡着霍小饱一抽一噎的哭声。
霍司承的头又开始疼。
他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照片,越是疯狂地回想,那个男人是谁?
他应该认识,因为记忆里有模糊的印象。
其实他更在意钟息,他为什么要笑呢?
可以和一个外人自然而然地微笑交流,却做不到给自己的丈夫一个好脸色吗?从他出事到现在,钟息有表现出半点的心疼和难过吗?他好像巴不得霍司承把他忘了。
霍司承万分后悔。
其实前两天,有那么一瞬。
晨光微曦的时刻,他看到钟息和霍小饱躺在他身边,圆满感迅速充盈全身,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哪怕钟息不爱我,我也认了,我想要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现在看来,连这个卑微的想法都是奢望。
钟息回来的时候,一楼空无一人。
小徐不在。
他有些疑惑,换了拖鞋径直上楼,刚走到儿童房门口,正好撞上刚从里面出来的小徐,小徐见到钟息,面色一喜,压着声音说:“钟先生,您回来了,小饱刚睡着。”
钟息看了眼手表,疑惑:“怎么这个点睡觉?”
小徐给钟息讲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