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101)
霍司承猛地顿住,握着饭盒的手止不住颤抖,他敛声屏气,确定脚步声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梦境幻想。
他先是看到一只朝着小木屋猛冲过来的小狗,然后又在石路的尽头看到一个小小的鹅黄色身影,是他的霍小饱。
霍小饱追着斑斑上了山。
钟息跟在他们后面。
霍司承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竟然开始紧张。
霍小饱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霍司承,他一手抓着小草一手抓着棕色小熊,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一不小心被石子绊倒,还没来得及喊妈妈,就倒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霍小饱懵懵地抬起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霍司承。
小家伙呆了足足半分钟。
霍司承就看着他的眼眶里逐渐蓄起眼泪。
这可把霍司承心疼坏了,连忙把他高高抱起,和他脸贴着脸,哄道:“小饱不哭。”
霍小饱哭着说:“坏爸爸!”
小家伙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霍司承的肩膀和脖子上,他在霍司承怀里拳打脚踢,发泄了一小会儿,他又缩在霍司承怀里抽抽噎噎。
霍司承抱着霍小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舍不得松手,掌心摩挲着霍小饱的后背,把他紧紧按在怀里。
他说:“爸爸回来了,小饱,爸爸跟你道歉。”
霍小饱坐在霍司承的臂弯里,委屈巴巴地说:“爸爸推我,爸爸不要我。”
钟息独自走进小木屋,让父子俩在外面尽情地演煽情大戏。
听到儿子的哭声,霍司承心痛到说不出话来,他和霍小饱抵着额头,哽咽地说:“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后再也不会让小饱伤心了。”
霍小饱把脸埋在霍司承的肩头,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久,霍司承耐心地哄他。
斑斑在一旁都看懵了。
片刻之后,霍司承终于想起来:“爸爸做了夜宵,是小饱最爱吃的南瓜小饼,还有鱼丸汤。”
霍小饱哭得涕泪横流还不忘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吃、吃鱼丸。”
霍司承把霍小饱抱进小木屋。
霍小饱坐在霍司承腿上一口气喝了半碗鱼丸汤,霍司承帮他擦着嘴。
钟息在一旁看书。
霍司承问:“我带了两份,息息你——”
钟息没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看书。
“……”
霍司承尴尬地回头继续照顾霍小饱。
霍小饱用勺子挖起一颗鱼丸,没有送进嘴里,而是高高举起,霍司承心里一喜,以为霍小饱是要送给他吃,刚要张开嘴,忽然听到霍小饱说:“斑斑,过来。”
“……”
霍司承看着黑白的斑点小狗跑过来,吃了霍小饱扔在地上的鱼丸。
霍司承忍气吞声地拿纸巾擦了擦地。
霍小饱吃饱喝足之后,脱了小靴子滚到钟息怀里,钟息揉揉他的小肚子,说:“小饱要变成小猪了。”
霍小饱连忙说:“不是小猪。”
钟息轻笑。
霍司承有点拿不准自己现在的地位,他局促地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身子时常往前挪一挪,朝着钟息的方向靠得更近一些。
钟息忽然说:“你一出现,我的星星就不见了,每次都这样。”
霍司承心头一凛,脑筋极速运转。
钟息这是在试探他吧。
试探他对他事业的关心程度。
他小心翼翼地说:“你的电台我从头听到尾,特别好,息息,我特别为你开心。”
钟息挑了下眉。
他刮了刮霍小饱的鼻梁,又对霍小饱说:“小饱,妈妈的星星不见了。”
霍小饱非常震惊,立即爬到窗边看了看,他表情认真,嘴里还数着一二三四,好像真的在帮钟息找BR2786。
尽管天上的星星他一颗都不认识。
尽管BR2786根本不存在。
他爬回到钟息怀里,抱着钟息安慰道:“妈妈,小饱以后做宇航员。”
钟息惊讶于从霍小饱口中听到“宇航员”这么高级的词汇,看来科教频道还是有育儿作用的,他抱住霍小饱,说:“为什么要做宇航员?”
“小饱带着妈妈去天上找星星。”
钟息和霍司承同时愣住。
霍小饱说:“如果妈妈去了星星上,小饱想妈妈了,就开飞船去找妈妈。”
第59章
钟息承认自己内心有松动。
霍小饱在霍司承怀里会有很不一样的一面,闹腾、鲜活、恃宠而骄,他会大咧咧地用脚踩着霍司承的膝盖,让霍司承抓着他的手,然后像小猴子一样在霍司承身上攀爬。
这样的活力,似乎只有霍司承在的时候,霍小饱才会有。
还有霍司承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的神情,也让钟息频繁想起一些称得上美好的往事。
伴随着松动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他知道他的心还没完全修复。
还不能容纳霍司承再一次的入侵。
他得找到一个霍司承和星星能共存的状态,他隐隐摸到了那个状态的边缘,但他知道那还不够清晰有力,不够支撑他的后半生。
所以他还是没有心软,在霍司承试图躺到霍小饱身边时,阻止道:“你想干嘛?”
霍司承脸色一讪。
“我在这边守着你们。”
钟息漠然道:“霍司承,不要得寸进尺。”
霍司承最后只能悻悻离开。
月色昏沉,星光稀疏,钟息靠在床头望向窗外,山风和海浪逐渐结束了喧嚣,和霍小饱均匀的呼吸声一起融入了宁静的黑夜。
清晨时分,钟息抱着霍小饱回到家,正好撞见从卧室里出来的周斐。
钟息莫名一阵心虚,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溜进房间,刚抬脚就被周斐叫住。
“你没在家里睡?”
钟息心头一紧,清了清嗓子说:“昨晚有北斗星,我带着小饱在小木屋里睡的。”
周斐走过来,看了看毯子里的霍小饱,钟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钟息从小就不会说谎,喜怒哀乐全都显露在脸上,周斐将信将疑,追问道:“真的是在小木屋里睡的?”
“真的,您可以去小木屋看一看,暖风机才关,床被都还是热的。”
钟息急着佐证的语气让周斐脑中的警钟惊响,周斐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太晚了,你们都睡了。”
周斐满眼都是狐疑。
钟息先把霍小饱放到床上,然后掩上门,慢吞吞走回到周斐身边,周斐抓住他的胳膊,拧着眉头问:“霍司承是不是还在岛上?”
钟息老实交代道:“他在岛上,但这几天就要回去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斐看着钟息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这和四年前有什么区别?那时候她和钟毅德语重心长地劝钟息不要再搭理霍司承,甚至劝他请一段时间假不去研究所,不给霍司承可趁之机,不要再和霍司承接触。
钟息嘴上说好,转头就被霍司承骗了出去。
难道这段孽缘就斩不断吗?
周斐想不明白。
“你又心软了?你又要重蹈覆辙?”
周斐的话一声声敲在钟息的心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知道他和霍司承不合适,也因此让父母担忧牵挂,但他和霍司承毕竟在一起七年,是十九岁到二十六岁的七年,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况且他们还有一个霍小饱。
真的要让霍小饱成为单亲家庭的小孩吗?
钟息感到矛盾和为难。
成年之前,父母替钟息做了所有决定,成年之后,又遇到霍司承。
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思考过,永远是被动地接受,接受霍司承的闯入、接受仓促的婚姻,接受成为理事长夫人后的一切,连离婚都是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才被迫选择的逃离,现在又因为心软,再度和前夫产生交集。
其实有时候钟息恨的不只是霍司承,更是懦弱的自己,在命运的转折点上,但凡他鼓起勇气抗争一下,都不会落得如此尴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