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118)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阴森了,什么丑东西,也敢和他抢人?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坏,姜也仍有生还的希望。冥婚最大的影响是在生者和亡者之间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而不是杀人,或许祂还有别的目的。扭头一看,发现李妙妙身上扛着个人,他脸上乌云密布,问:“你带着他做什么?”
李妙妙扛着被她打晕的张嶷,认真道:“进洞,要带,储备粮!”
***
梦境里,姜也抱着一个小婴儿。窗外在落雨,无尽的雨声淅淅沥沥,整个世界好像浸泡在水里肿胀、变形、扭曲。一个女人推门而入,是姜若初,似乎大病初愈,脸色苍白,身穿条纹病服。
“找我干什么?”姜若初看起来很警惕。
“帮我抚养这个小孩儿。”江燃道。
“你在开玩笑?”姜若初冷笑,“这是你的孩子?你凭什么让我抚养他?江燃,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你就不怕我虐待他?”
小婴儿蹬着粗藕似的小腿,呜呜哇哇乱叫。
江燃平静地说:“你抚养他,我会把阿尔法交给你。”
“你把阿尔法带出来了?”姜若初一愣,紧接着咬牙切齿地问,“这是威胁么?如果我拒绝抚养他,你会对阿尔法怎么样?”
江燃低头看怀里的婴儿,“很抱歉,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回家去吧,带着这个孩子。到家如果发现镜子上多了手印,地上有不属于你的长发,不用惊慌,那是阿尔法。至于这个孩子,随便你照顾他还是虐待他,总而言之,让他长到成年就行了。事实上,我不建议你对他投入太多感情,因为他迟早会步我的后尘。”
姜若初眼神微颤,“你……”
“记住,在他成年之前,不要让他靠近禁区。他太小,一旦踏入禁区,那个东西不会放过他的。”
“什么意思?”
江燃停顿半晌,道:“祂会留下他。”
姜也猛然清醒。耳畔有汩汩水声,身下是坚硬的岩石,四下一片漆黑,他的身体像被寸寸敲碎,疼痛无比。长袍和毛衣全部湿透了,他微微动了动,身体好几个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低低喘了一下,最终决定暂时先躺着。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能看清一些东西了。他好像在一处洞穴,穹顶十分低,无法让人直起身行走。许多畸异的钟乳石倒吊下来,大小各异,像瘤子一样布满整个溶洞。河流从他身畔流过,反射着幽幽绿光,大概是一些发光的藻类。姜也心里大概有数了,这里应该是一个溶洞,很有可能就是庄知月说过的娄无洞。湘西有两千多处溶洞,庄知月说娄无洞很深,至今没有探明,估计是个庞大的溶洞群。
上一刻还在吴家的大祠堂,现在居然到了千米之外的娄无洞。姜也完全没有过来的记忆,衣服湿透了,显然是顺水漂过来的。姜也估计他和陈嘉一样中邪了,被洞神迷惑着自己跳了河。可是洞神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里?娄无……肉芜……,肉芜是太岁的别称,难道洞神和大黑天一样,是太岁的变体?
如果洞神就是太岁,按照那个神秘老爷爷的说法,江燃以自己消失为代价对太岁造成了一些影响,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影响,可能是削弱,可能是限制,总而言之,太岁已经无法再次抹去姜也。
这样一想,洞神把他拖进地洞的逻辑似乎能想通了。祂无法直接抹去姜也的存在,把他拖到洞里,让他再也出不去也是一样的。
姜也觉得周身的疼痛缓解了一些,起来查看身上的伤。万幸,都只是磕碰伤,问题不大。漂这么远还活着,真的是命大。他再次环顾四周,望不到光线,洞穴层叠,地貌迂回曲折,粼粼河水无声没入地下。沿着河水流过来的方向走应该没错,他蹒跚地爬起来,只见前方是极低的穹窿,钟乳石遮住了去路。
看来只能游泳了。
他脱了湿漉漉的马甲和长袍,小心地涉水而下,扶着水岸潜入水下。水道十分复杂,四处都是影影幢幢的暗礁,底下还有急流,姜也挣扎了一会儿,怎么也游不到前面去。正想上去,水底闪过一个影子。姜也心头一紧,连忙上岸。水底有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生活在黑暗带的盲鱼,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这里地形复杂,难保有漩涡,游泳出去行不通。
身上更湿了,冻得他瑟瑟发抖。他把衣服全脱了,内裤也不例外,统统晾在石头上。
当务之急是取暖,要不然一定会发烧。
他四处找燃料,溶洞里光秃秃的,一根草也找不到。越来越冷了,他搓着手,给自己哈气。冷静,一定有办法。黑暗的溶洞应该会长一些菌类,说不定能烧起来。他矮身钻进一条狭窄的小道,到了另一侧洞穴。这个岩洞比刚才的大一些,起码能直起身子走路了。
脚下一滑,似乎踩到什么,他蹲下身摸索,摸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仔细一摸,居然是一个手电筒,似乎还是个防水的强光手电。姜也打开手电,面前苍白一片,忍不住闭上眼。有手电,说明有人来过,姜也心里有了希望。
耐心等视野恢复,周遭事物顿时判然分明,这洞确实很深,强光手电都照不到尽头。姜也准备走了,一转头,忽然对上一张青白的人脸。
第82章 无脸新娘
姜也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陈嘉。
他已经死了,脸色青紫,全身僵硬。姜也仔细查看他尸身,他衣服微湿,肚子上破了个洞,看样子是失血过多,再加上过度失温而死。从他衣服的潮湿程度判断,他应该也是顺水漂过来的,但他没有姜也运气好,漂流过程中撞到了水中石块、树枝什么的,被捅穿了腹部。
姜也摸了摸他的衣服,这里远离水流,比较干燥,陈嘉的外套干得差不多了。姜也低低道了声对不起,把他的冲锋衣和裤子脱下来,给自己换上。陈嘉身上还带了个腰包,他把腰包取下来,里面有两块电池、一块手表、一个手机,一包纸巾,一把瑞士军刀、半瓶水和几块巧克力。腰包防水,里面的东西都还好好的。姜也吃了一块巧克力,给身体补充能量,然后返回之前那个洞穴,把湿衣服挪到这个洞来晾。
在学院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进入禁区,面对极端的生存环境,保持移动能够提高存活度。姜也戴上陈嘉的手表,记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他决定主动去寻找出口,而不是等待救援。
姜也取出一张纸巾盖在陈嘉脸上,起身跨越洞穴,攀上岩壁,在壁上用瑞士军刀刻了个箭头记号,然后爬进一条岩石缝隙。这地方叉洞无数,裂隙通道错综复杂,他需要记号帮助自己记忆路线。
缝隙十分窄,基本上只容一人通过,转身都很难。姜也爬了两分钟,终于进到另一个叉洞。下到这个洞,眼前豁然开阔了许多。这个洞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入目皆是倒吊塔形的钟乳怪石,石头生得十分苍白,岩壁上布满褶皱,如同老人的皮肤。
只不过,姜也明显感觉到这些钟乳石有些诡异。有些钟乳石的根部长着黑色的纹路,其延展的方向、构成的形状都不像是天然的。姜也爬得高一些,凑近观察。这些纹路很像颜料,而四周的黑色纹路,彼此似乎是可以连在一起的。这说明钟乳石还没长这么大的时候,这块区域可能画了一幅画。现在钟乳石长起来了,画也被盖住了。钟乳石的形成要历经千年乃至万年的时光,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难道数千年前就在这儿了么?
姜也下了岩壁,在怪石群里前行。他尽量捡高处走,时不时拔一根头发感受一下洞穴里的风向,风来的地方就说明有出口。可惜走了半天,头发也没有飘动的迹象。每隔十分钟,他就做一次记号。走了三个多小时,姜也又进入一个稍大的洞穴。这一路上,他看到的岩画越来越多,但大多破碎不堪,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几副比较完整的。
这个洞穴的钟乳石比较少,岩画保存得相对完整。画上画了许多黑色的小人,围着一个黑洞一样的圆形手拉手而拜。那些小人都穿着侗族服饰,感觉像是侗寨的先民。而正中央的黑洞,应该代表着洞神。古人的画常常以形象代表抽象,这黑洞显然是“洞神”的代表符号。如此看来,侗寨先民有一段信仰洞神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