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章鱼无限图鉴(6)

　　失去原生形态保护，去适应另一个种族的行为方式，本身就足够没有安全感。
　　重新把小章鱼装到水杯里，顾郁才分出眼神给面前的东西。
　　从教室往外看，整个学校被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夜色中，而出了教学楼才发现，那层灰——
　　更像是现实世界，手机游戏中代表未开放地区的灰色地带。
　　而在一大片不可探索区域中，楼学楼楼梯口前方开着一条细道，直直通向不远处的学生食堂。
　　顾郁挑了挑眉。
　　径直往左扎入了那片灰色区域。
　　*
　　血月正圆。
　　银白月华倾泻而下，笼罩万物，夜色朦胧。
　　玫瑰花海开得正艳，娇嫩的花瓣仿佛吮饱了鲜血般妖异，层层叠叠地簇拥着一座古老的中世纪城堡。
　　“呃！”
　　少女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重重掼到地上。柔软的绒毛地毯消去了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的声音。
　　但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知道，自己怕是已经骨折了。想到在副本里无法行动的后果，少女惊恐地瞪大了眼。
　　她面前停下一双黑色短靴，往上是包裹在行军裤内修长有力的双腿。
　　疼痛使她面容扭曲，挣扎着抬起头，蓦地看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眸。
　　面前的年轻男人蹲下身，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那人半长的头发低束起来，晃晃悠悠地落在肩上，些许黑色碎发不太老实地散着。
　　男人微眯着眼，冰冷地注视着她，仿若被惹怒而进入猎杀状态的毒蛇。
　　少女莫名哆嗦起来，再也不见半点旖旎心思，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向她伸出手——那只手苍白瘦削，指节分明，轻轻搭在她紧攥的右手上。
　　她的手指被一根根向外掰折，让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咔咔作响，随之响起的是少女凄厉的惨叫声。
　　“啊——！！！放……放过我……救命！……救命啊！！！”
　　她口齿不清地求饶，涕泗横流地叫喊着求救。面前的男人却没有丝毫动容。
　　模糊的视线中熟悉的身影正赶过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道，“……陈哥！……陈哥救我！！……救……”
　　“……陆神。”
　　被叫做“陈哥”的男人却没有出手，在陆行舟三米之外猛地刹住脚步。
　　他声音发涩，喉结小心翼翼地颤动，颈部大动脉微毫之距，一弯薄如蝉翼的金属刃闪着慑人的冷光。
　　陈安谨慎地拉开距离，见利刃没有追击的意思，心下稍松。
　　那女的已经痛到半昏迷了，陈安实在不想给猪队友收尾，奈何已经收了带她过关的报酬，让她死在这儿不好办。
　　“陆神……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陈安咬咬牙，“……我可以尽我之力代为补偿。”
　　陆行舟充耳不闻，手上动作狠辣不减，侧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比吸血鬼更苍白，低垂的长睫掩住黑沉沉的双眸，偏执地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把那只手扭曲掰开，完全露出掌心的东西——一根色泽艳丽的、红色的编织手绳，上面串着个温润的檀木珠子。
　　看清楚少女手中的东西，陈安倒吸一口凉气：艹，这女的没救了，直接找个地方埋了吧。
　　那边陆行舟把红绳拿起，放在手心，轻轻捏住一寸寸检查有没有损坏。
　　动作的轻柔配上他锋利冷淡，极具攻击性的眉眼，让人愈发感到风雨欲来的窒息。
　　谨慎地确认没有损坏后，陆行舟将之重新缠在手腕上。站起身，衣袖便垂下掩住了红绳。厚实的靴底抬起碾住少女的头。
　　“一千……三千！三千积分换她一条命！”陈安最后挣扎了一把。
　　“啊——！！！”少女从昏迷中生生痛醒，神志不清地嚎叫。
　　她的手从手腕处被利器生生削去，光滑平整的一个切口，红的肉，白的骨，蠕动抽搐。
　　零星血珠溅上陆行舟的靴子，滑落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陆行舟侧头看他一眼，眉眼苍白阴郁，神情乖戾，死寂的眼底压抑着扭曲的疯狂。
　　陈安被那一眼钉在原地，久久愣住。
　　那煞神转身，没戴红绳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掌心纹路清晰。
　　呆头鹅·陈安：“……？”这是要取他狗命的意思？
　　“积分。”陆行舟有点不耐烦，言简意骇地提醒道。
　　陈安才猛地回想起自己说过什么话，手忙脚乱地点开面板给他转过去三千积分。
　　他瞥了眼陆行舟查看面板的样子，暗自捏了把冷汗。还好下副本前打听到这人对积分的过度执念。
　　不然这女的今天就搭在这了。
　　“咚——咚——”
　　粗而颤动的钟声回荡在古堡每个角落——数万精密齿轮无缝啮合，状如恶魔之尾的指针嘀嗒嘀嗒，逆向行走。
　　陆续有玩家慕声而来，看见一幕血腥场面却无人在意，他们更关注另一件大事——“距离下一个敲钟节点明明还有五分钟，钟为什么会提前敲响？！”
　　陈安下意识看向陆行舟，却见那个男人正低着头，事不关己地滑动游戏面板，眼里划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厌倦。
　　*
　　顾郁往里走了两步，无事发生。
　　但是下一秒，薄雾瞬间凝成果冻状，将其中的小虫子弹了出去。
　　顾郁在空中翻了半周，平稳落地。
　　他笑了一下，看向手里懵逼的不断蠕动的果冻状物体，随手将它扔在了阴影里，那海蛞蝓一样的东西便融化了似的消失不见。
　　灰海中间的小道尽头亮着灯。
　　那是学生食堂，两层的楼，两边各有一扇大门敞开，向内可以看见学生攒动。
　　这栋楼外墙泛着黄黑的污渍，已经有些上了年头。普通得和任何一个学校的食堂一样。
　　顾郁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正是就餐时间，学生熙熙攘攘，在打菜窗口前排起长队，一大半座位已经被坐满。
　　明明这么多人，整个食堂却堪称寂静无声。
　　学生们露出校服外的皮肤犹如凝固的蜡制，微微扭曲，凝上一层蒙蒙的灰。明明在咀嚼，在打菜，却僵硬得像是牵线的木偶。
　　仿若久远世纪投映的无声默片，令人生生发出一层冷汗，心脏冰封。
　　所以人群中表情各异，偶尔还发出一些声响的玩家极度好认。
　　顾郁扫过几眼，决定先补充一下能量。
　　在排队的NPC面前晃了一晃，见他们没反应，顾郁毫不客气地插到了最前面。
　　反正这也不是人，插队不算违反【人类社会基本道德】。
　　NPC：“……”
　　打菜阿姨是和学生一样的NPC，身前系着一件蓝色的员工围裙，上面沾了大块浅红淡黄的脏污洗不干净。
　　面前的菜色出乎意料地丰盛。大块大块红的肉排整齐地码在一起，甚至有些还滋滋冒着油，像是刚从锅里煎出来的，香味扑鼻。
　　这个肉香味……顾郁眼底一沉，喉结微动。
　　左边是满满一盘的猪红，肥软方正，嫩绿的葱花飘在汤汁上。右边是色泽鲜艳的大盘爆炒腰花。
　　顾郁快速把一整排的窗口的菜色都看了一遍。
　　全都是肉，没有一个素菜。
　　至于饭，他多看了两眼托盘里盛装着的米饭，霎时顿住——
　　米粒大而饱满，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但在灯光下却呈现出一种不明显的灰质色泽，掺杂着些许颗粒感，就像是……骨殖一样。
　　“喂！”
　　肩膀被推了一把，顾郁转头，第一眼就看到标志性的七八个耳钉。
　　是簇拥在“文哥”周边的新人玩家之一，专门来插他这个位置。
　　“你到底打不打？！不打让开，老子快饿死了！”
　　他恶声恶气地道，眼睛却黏在大块的肉排上，眼露贪馋之色。
　　顾郁微顿，侧身让开位置走开。
　　“这边！”楚愉心瞄见了他，从一个角落站起，向这边招手，低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