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76)
说着甘离俯下了身凑近了陈久,陈久望着甘离渐渐逼近的脸庞突然有些发慌。
但最终甘离什么也没做,只是凑近了陈久把额头虚抵在他的额头上,虚虚的蹭了蹭。
这一蹭,像是忽然之间蹭了一下陈久那颗忐忑的心脏。
甘离像是猛然靠近的阳光忽的烫灼了一下陈久那些隐秘的心思,于是那些心思统统的从角落里钻了出来,舒展着四肢慵懒的攀向了那些阳光。
陈久捂着心脏,却始终捂不下那些从隐秘处舒展而出的心思。
最终靠着以退为进成功得逞了的甘离笑了笑,他伸手虚抱住了陈久像是巨龙抱住了他的宝藏,他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准备载着自己的宝藏回家。
但汽车发动的那一刻,被美色迷得五迷三道的陈久终于还是记起了林子里的那两只藏狐,他连忙拦下甘离,掏出了他刚才揣起来的追踪设备。
而另一边。
白修和半夏在公园里晒了半天太阳,饶是白修是个修行者也差点被这烈日晒秃噜皮。
倒是半夏仍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穿着他那身灰袍子瘫在椅子上一瘫就是一下午。
他散着头发仰着头,人形的模样在太阳下白到发光,但偏眉峰又是极重的,鲜明的眉压下微眯的眸光,慵懒的如同睡在火炕旁的老猫。
白修在公园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等着后勤部处理甘离小区被半夏砸烂的那面墙。
黄三朗受了惊也不知道蹿到哪去了,白修在长椅上坐着一边思索着黄三朗的去处,一边忍不住把目光移到旁边瘫着的半夏身上。
午后的公园里不是没人经过,只不过这两年流行起了穿汉服,路过的人瞅着瘫在椅背上晒太阳的半夏,也只当他是某位特立独行的英俊青年,看不出其它。
半夏仰着头眯着眼似睡非睡的,白修也拿不准他到底睡了没,但也索性不管这些了。
他这些年见过能化人形的妖,也见过被打出原形的妖,他甚至前不久还和一只狐狸在工地搬过砖,但像半夏这样毫无顾忌的在他身边随意变换人形妖形的,他还真没见过。
他不知道半夏口中的南星到底是谁,他甚至也不想知道。
因果生憎爱,无常难得久。
这是他师傅从小教他的道理,
他只知道半夏不会长久的呆在他身边,哪天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人了,也就会去找他该找的人了。
人修天地间,万物皆为客。
白修有这个觉悟,但倒不如说他和他师傅加起来也打不过半夏,只能瘫倒随缘向着玄山仙人请愿,请愿半夏早日脱离人间这个苦海,也脱离他们这个小道观。
住着半夏这个千年老妖,白修睡觉都能梦到一觉醒道馆被半夏发火拆了,虽然说目前来看半夏的脾气还算好的。
想到这半夏没忍住叹了口气,脑中浮现出了刚才半夏拆的那堵墙。
半夏听到他叹气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
“南星,你怎么了?”
说完他微微倾着身子嗅了嗅白修身上的气息,似乎想要借此得出判断。
白修还在心底向着玄山仙人请愿呢,被半夏这么一靠近骤然间连忙往旁边闪躲。
半夏望着他,张开的眸子眼瞳如沉下的墨翠,眼中满是好奇。
“没事……我在想黄三朗的事。”
说着白修侧过脑袋躲开了半夏的视线,继而道。
“黄三朗逃出来终归还是为了他老婆,晚上守在杨好家附近应该能抓到黄三朗。”
半夏听白修这么一分析点了点头,他伸脑袋蹭了蹭白修脖颈道。
“那晚上我与南星你一起。”
半夏的呼吸喷在白修的脖颈处灼着他呼吸一滞,但最终他没躲,只是偏过头看向了别处,算是认同了半夏的提议。
林荫之上,烈日当空。
长风在城市间高楼大厦穿梭而过,玻璃与瓦片在午后泛着热烈的光。
黄三朗仰着头望着家的方向抖动着耳朵,方脸的狐狸在旁仍旧抽动着鼻子,努力的辨认着风中的气味。
高阳之下,人间也依旧是个行色匆匆的模样。
第57章 孽缘啊~
白修他们是在午夜时分等到黄三朗的。
那时他们守在黄三朗老婆家的楼下,接近十二点钟的时候一阵风呜咽的吹过,风声惊亮了楼道间的灯。
楼下的香樟树叶被风吹的噼里啪啦响,灯影从树梢过滤了摇摆着投入了地面。
白修蹲在路边的草丛里,半夏蹲在他头顶的树梢上。
白修盯着周围的动静想着明天的早课,寻思着再请一次假这门课得挂。
他抬头瞄了一眼头顶树梢上窝着的半夏,暗自请着愿希望玄山仙人他老人家看在他供奉多年的份上,保佑他早点蹲到黄三朗,明天能赶回学校上早课。
十二点刚过一刻,五楼上杨好家的灯突然亮了。
白修被那光亮了一个激灵,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随着灯光的打开一声声野兽幼崽的哭嚎声从杨好家的卧室中传了出来。
听那声音应该是杨好的孩子半夜惊醒了,蹲草丛的白修抬头便看到了在窗帘后女人哄着孩子的身影。
而蹲在树枝上的半夏则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影子磨了磨爪子。
白修原本只以为是婴儿半夜惊醒,他望了望四周刚想查探周边的妖气,但不料变故却由此而生。
卧室里的灯,忽的灭了。
但婴儿的啼哭却仍在继续。
白修与半夏对视了一眼,一阵风吹过,呜鸣的风中飘来了阵阵妖气。
而卧室之内,婴儿被妥帖的安置在了摇篮之中,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
而卧室的门则被紧紧的关上了,与卧室一门之隔的客厅中一片狼藉。
桌椅被掀翻在地,花瓶“砰”的一声被砸在墙角,摔了个粉碎。
客厅里没开灯,窗帘被风吹的鼓起。
借着阳台漏出的几抹月色,隐隐能看见客厅里一抹黄色的身影在逃窜着。
女人像是发了疯,她用尽手边的一切东西砸着那只黄鼠狼。
像是怀着满腔的怒火,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在卧室里婴儿的啼哭声之下,女人砸干净了手边所有能够到的物件,又像是卸了力她捂着脸背靠着卧室的门瘫坐了下去。
她的周边一片狼藉,女人停了手那只闯进的黄鼠狼也停止了逃窜。
但一时之间客厅里静极了,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
杨好捂着脸瘫坐在门边,她的身边是一地砸碎的碎瓷片,瓷片在霜色的月光下泛着锋锐的光,像是碎刀片要刮去人心上的血肉。
最终女人捂着脸从指缝里漏出了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哭泣,那些哭泣与门内婴儿的啼哭一道敲在黄三朗的心里,像是凿下了一颗生锈的铁钉。凿的黄三朗垂下了耳朵塌下了脊背。
他小心翼翼的拿爪子拨开地上的碎瓷片,把那些瓷片拨离了杨好身边。
听着女人的抽泣声,他心虚的简直要趴进这一地的碎瓷片中,最后黄三朗拿脑袋蹭了蹭女人的衣角。
他不敢再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说什么。
黄三朗仰头舔了舔女人捂着脸的手,杨好红着眼睛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虽是瞪人但在眨眼之间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你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干嘛?你回来干嘛……”
女人抽噎着,她靠在门上像是随时便能倒下去似的。
泪水模糊了杨好的双眼,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了。
是哭自己的丈夫是个妖怪,还是哭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个半妖呢?
又或者是哭自己被骗了个彻彻底底,到头来反倒迷恋上了这个骗局的始作俑者。
杨好靠着卧室的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卧室里的婴孩那如同野兽般的啼哭声,也似乎在一声声的附和着母亲的哭泣。
最终杨好被一个怀抱紧紧的拥住了,那是一个很熟悉的怀抱,杨好知道这是谁的怀抱。
她竭尽全力的拍打着黄三朗抱着她的臂膀,她抽噎的哭着甚至想怒骂出声。
该死的妖怪,可恨的妖怪,杀千刀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