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241)
阵法之中他们三人互相过了几招,激烈的打斗使其三人难舍难分。
顾阙连忙趁此时机给甘离疗伤。
甘离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能感觉到某些支撑他生命的东西,此时正一点一滴的离开了他的身体。
鲜血染红了他周身衣衫,甘离伸手支着地面,转头在战斗的三人中寻找陈久的身体。
顾阙连忙用灵气稳住甘离胸口鲜血淋漓的破洞,接着他倒出一枚丹药喂进了甘离的口中。
“唉…这是最后一枚了。”
顾阙叹息道。
丹药落进了肚底,但不知为何,甘离身上的伤势并未见好转。像是有什么存在阻止了疗伤的丹药发挥作用,顾阙意识到甘离的伤口一定是被顾浮秋动了什么手脚。
顾阙把大量的灵力投入了甘离体内,想凭借这些灵气止住他的伤势。
但无论投入多少治疗的灵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甘离的脸色还是一点一点的衰落了下去。
紧接着,顾阙看到甘离胸膛那穿胸而过的伤口处,竟长出了一棵绿色的植物。
植物的种子似乎是由顾浮秋刚才的那一击种下,之后便扎根于甘离的胸口处,此时种子竟吸收了甘离体内大量的灵气与灵药之力,长出了细嫩的枝条与根须。
顾阙沉下了脸色,望着甘离胸口处陡生的植物,他想用灵力将其拔出,又怕伤及甘离的肺腑。
只在瞬息之间,那植物便从甘离的胸口处钻出,眼看便要将甘离的全副身躯都当做其生长的养分了。
顾阙挥扇斩断那植物冒出的枝条,接着他便向四肢百骸灌输了大量的灵力,试图以灵力对抗那植物伸向灵脉的根须。
甘离挣扎的看了一眼仍在战斗的陈久,接着忍下了那全身经脉如刀割般的痛苦,他咽下了口中的鲜血。
一字一句的与顾阙说道。
“快走……带陈久走。别让他落入‘盘古’手中……”
说完甘离本就灰败的脸色,变得更加黯淡了些。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将死之人,紧接着他伸手探进了胸口,便要将其中顾浮秋种下的种子连同那些伸入他肺腑的根须一起,连根拔起。
“哈……”
甘离攥着自己胸膛中已经发芽的的种子,他仰着头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一根又一根,一丝又一丝。
千丝万缕,彼此纠缠。
血肉带着植物的根须一点一点的被从胸膛中剥离。
那几乎是要把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都整个掏空的地步。
最终那颗发芽了的种子被甘离拼命的从胸口中扯出,连带血肉一起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顾阙喂下的丹药自此终于有了效果,但丹药修补的速度始终跟不上甘离生命力的流失。
在经历过极大的痛苦过后,甘离忽的得到了片刻平静。
他忽然变得困顿,他察觉到了自己生命力在一点一点的流失。但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甘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望向了一旁战斗中红着眼眶的陈久。
“快…带阿久离开……”
甘离紧紧抓住了顾阙的手,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他的脸色便瞬间落入了死灰的地步,因为缺血而导致的强烈疲倦向他袭来。甘离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但最终还是一点点的闭上了眼睛。
“甘离!”顾阙大喊了一声,但竟也没能喊醒甘离。
他感觉到甘离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微弱了下去。
顾阙一边控制着脚下的法阵,一边向甘离输送着灵气,以期望留下他的生命。
但维持住能困住顾浮秋的法阵本就不易,更不要说还要一边控制阵法一边救治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没过一会顾阙便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这时原先守在一旁等待交换的两股势力,见场地中央的如此情形,也开始混战了起来。
异事处中之前得了顾阙命令的天师,当即与工厂外部的天师联系。
工厂周边巨大的法阵开启,所有的人与妖都被牢牢的封在工厂之内,早有准备的天师们一度压着“盘古”的半妖们打。
罗唐站在场内负责临时指挥战斗。
几乎所有的人和妖都混战在了一起。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从心道人。
正当顾阙一边维持法阵,一边供给灵气维持甘离生命,有些捉襟见肘之时。
从心道人默默的来到了顾阙的身旁,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甘离。并代替了顾阙用灵气为甘离续命疗伤。
顾阙见是甘离师父从心道人来了,便放心的把昏迷中的甘离交给了从心道人。
“道长,那甘离便托付给您了。”
说着顾阙便利落的冲着从心道人拱了拱手,转头走进了一旁的战局中。
从心道人,看着甘离,看着他怀中的大徒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他收回了灌输进甘离体内续命的灵气。
他还记得那天他与他这大徒弟见最后一面时,他问向他的问题。
为什么?只因我是仙人转世吗?
第180章 仙劫
从心道人也记不清为什么了。
他幼时拜入玄山派时,只不过四五岁,那时天下大饥,他是全家里最小的孩子,去山上当道士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饱饭吃。
从心道人还记得第一次拜师时捧的那杯热茶,那杯因为他太烫所以险些被他摔碎的热茶。
他还记得他师父接过了那杯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了口气,接着递给了他一块梅花糖。
那是他这一生走上修行之路的开端。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从心道人还记得自己在玄山派里待过的日子,饮风颂雪整日修道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流水般平稳的日子。
他自小天资不错,所以得入山门,成了自己师父座下唯一的弟子。
自己的祖师是掌门,自己的师父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也即将是下一任掌门。
那时候的他什么都有,有师父,有师门,有外人的敬仰,甚至在门派里还有两三知心好友。
当道士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从心道人那时只觉得在这样连年的香火与诵经声中就这么过过一辈子也很好。但那时的他还太年轻,只看得见流水一般的日子,却没看到,在流水之后的波涛汹涌。
从心道人的师父是个不爱争的性子,这样的性子,是最利于修行的。但可惜的是,身为掌门最器重的亲传弟子,他师父的人生里注定不能只有修行。
是什么时候乱起来的,从心道人也记不清了。
万事万物似乎都要有个由头,也似乎不必有那么多由头。
种子可能在谁也没有察觉之时便已经埋下,最后悄然生根发芽,在某一日,在某一刻,长成参天大树隔开了所有原先坦诚的心扉。
野心者隐在树后,以枝桠掩藏狰狞面容。
从心道人的师父是个不争的性子,但他的师祖在羽化之前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那一夜,师祖将从心道人的师父以及从心道人叫入房中。
从心道人还记得那一夜的场景,他的师祖端坐在蒲团之上,屋中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那时候的从心道人不过才十岁,他跟在自己师父身后进了屋。
晃荡的灯火将几人的影子扑朔在窗纸上,似乎下一刻窗纸上的人影就能随着薄窗纸被人戳破似的。
从心道人那时还不知道,屋中闪烁的油灯其实是自己师祖的心灯。
摇曳的心灯与风烛残年的老道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灯摇曳代表着这道人的命也不长久了。
但那时的从心道人还没学到这道道法,他还太年轻,年轻到死亡都会避其锋芒的程度。
他还没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师父便已经红着眼眶带着他跪倒在地了。从心道人从未见过他师父这样失态过,在他眼里他师父与天上的仙人也没什么分别了,永远都是无欲无求的样子,不会过分喜,也不会过分悲。
这样的失态是极其罕见的,这时的从心道人再怎么懵懂,见到他师父如此悲伤的样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