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无瑕人生(65)
王尔德被暴怒的巴顿那克扯着头发拉走,地上拖出一条扎眼的血路。
卢社心里一紧,理智告诉他这些画面是五分钟前的事,但他还是追着王尔德跳监控器,一路跳到机房旁边一个小房间,大概是休息室一类。巴顿那克把王尔德扔进去,摔上门。卢社抿嘴,盯着那扇门。
漆黑的深渊里,他顺着山壁走,没走几步,风压忽然变强。强风从山壁上一条巨大的裂缝种喷涌而出。他找到机房了。能量防护盾的系统不一定由这个机房控制,但他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这个机房控制着电力系统。
能量护盾再怎么厉害,没有能源也得宕机。
卢社顶着风压一步一步走到裂缝边上,他整个人几乎和地面成四十五度角。但只要找对地方,破坏一向比建设简单。卢社手中加载出一枚写着无限运算的手/雷,他试着往里面扔,风压太强总把手/雷刮回来,收回前言,破坏也很难。
他一咬牙,把手/雷抱在怀里,手脚并爬爬进裂缝中。裂缝里深不见底,没有风,或者说,代表数据的风是静止的,还没有流动,卢社单手把自己挂在裂缝边上,另一只手把雷扔出去。有那么两三秒,裂缝深处喷出一股强风,直接把卢社吹出去,砰地撞山壁上。
巨量的狂风争相从裂缝口冲出,裂缝龟裂,山石崩落。
卢社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鼻腔里涌出,不敢久呆,启动安全绳。一回神就看到两指远的能量护盾,拉升已经来不及了,卢社条件反射闭眼。
啪嗒。
他听到他额前碎发烧焦的声音,热度灼烫皮肤,惊起一身豆大冷汗。
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出现,几秒后卢社才后知后觉睁眼,竖井的外壁就在鼻尖前!撞上了!卢社吓得张开四肢,飞鼠一样落在外壁上。鼻尖砰一下撞上水泥壁,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顶上传来轰隆一声,机甲摧毁破甲重炮。一架甲级机甲举起激光剑一剑切掉堵着高能炸/药包的竖井外层。
透明的游石内层出现在帝国军眼前。
就像一只浸满福尔马林的标本罐,巨大的粉色仙湖虫王的头部豁开,粉皮贴着竖井内壁蔓延,脑腔塞满枯骨蛛的卵,无数枯骨蛛结成的茧浮在它的分泌液中,茧有大有小,数量之多看得人头皮发麻。
“槽,什么鬼。”有人在组内频道喃喃。
“任务!”卢社在队内频道喊话,“巴瓦!带人突击!”
“是!”巴瓦一如既往可靠,“全体都有,一分钟内控制竖井。”11157团的人启动外甲飞行模式,饿虎般扑向没和脱离的外壁一起摔死的流亡者。
白京生的机甲在卢社身后悬停,“上来吧团长。”他搭卢社一程,直接把卢社送到机房所在那层,帝国军和流亡者搅在一块,卢社冷着脸,给手/枪上膛,有不长眼扑上来拦他的流亡者一枪爆头,毙了五六个后他一脚踹开机房旁小房间的门。
巴顿那克倒在血泊里。
靠在墙角的王尔德浑身是血,见到卢社挤出个微笑,“来得太慢了,小家伙。前辈我弄死那头种猪了。”
所以你是故意激怒他的吗?
卢社调出急救箱给王尔德止血,他腹部中枪的地方血一直往外冒,止血凝胶上了就被冲掉,根本没有凝结时间。王尔德拍掉他的手,“别忙了,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王富贵呢。”卢社道,“有针线,要试试吗?先说我的针线活不好。”
王尔德瞪他眼前已经模糊不清的黑发青年,“别人的事那么精,自己的事那么迟钝?王富贵、王富贵让他去死,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这种话,”卢社拿出一个手环套在王尔德手上,“自己和他说。”
送走王尔德,卢社看了眼撤退时间,还有五分钟,“巴瓦,注意缴获巴顿那克要转移的机房硬件。白京生着手安排全员撤退,傅希文?”
“少帅这个人是谁?”
“我朋友,抢救一下,”卢社蹲下确认后脑炸开的巴顿那克已经凉透,“和舰长确认离开路径,不要和南部军碰头。”
“好…等等,舰长?什么?”傅希文的声音急促起来,“团长,不。”他开全员频道,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吼,“全体都有,立刻撤退、立刻撤退!接引舰立刻启动!大鲲号探测到南部军江南舰队主舰‘月辉号’火控雷达已锁定栅栏市集所在荒星,对方不接受交涉,全员紧急撤退!”
房间外的巴瓦冲进来架走卢社。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王尔德:复仇是门艺术。
第86章 八十五
月辉号的杀手锏是是能远程发射重型坍缩弹,最远记录是在四万光年外发射命中目标,和其它集团军定时、扔、跑的冒险操作相比领先一大截,全军军演时总拿这点出来秀,秀了很多年,基本没人不知道了。
帝国军风一样跑掉了,很多设备来不及回收,栅栏市集留下捡回一条命的流亡者们面面相觑,然后厮打在一起,抢夺军用设备和栅栏市集头目的位置。
巴瓦护着卢社一路飞到木桩外的集合点,满头风沙热情地给卢社喂一嘴巴沙子,他才后知后觉把飞鼠外甲调成正常模式,接引舰已经升空,舱门开着,东部军人手一外甲的优势在此时再一次显露出来,拉着焰尾的外甲熟稔地追逐着接引舰,速度持平时轻松跃入舱门。
对流程不熟悉的卢社用力过猛,狼狈地滚一圈拍在舱壁上。
接引舰的驾驶员不是11157团的人,直接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舱室里有些突兀。11157团的人没有笑,被帝国军从栅栏市集救出来的人们也没有笑。
驾驶员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忽略我。我们一次有些颠簸的跃迁…”
他的话没说完,接引舰猛地颠一下,几十士兵和一百来平民踉跄一下,不少站不稳摔在别人身上,刚解除头盔想擦鼻血的卢社站不稳直接磕舱壁上,头嘣的一下,脑子里嗡一声。他听到巴瓦从远处来的飘渺声音,“你——干——什么?”
驾驶员惊慌地大喊,“不——是——我,我还——没有——跃迁!”
接引舰仍清晰可见下方荒星风沙滚滚的盆地、山谷,它甚至没有完全穿过荒星薄薄的大气层到达宇宙空间,和已经跃迁到集合地点的大鲲号间还差一个短途跃迁,其它接引舰已经到达,就差它一个了,然而,
“我们被不明引力捕获!”驾驶员的声音在卢社嗡嗡的耳朵里终于正常,“下方引力忽然增大!我没办法跃迁了!”
刚从地狱逃出的人们表情依旧呆滞,有几个小声抽噎起来。11157团的人表情凝重起来,技术兵格鲁特拨开人走开驾驶位,接引舰为了多载人座位什么的都扔掉了,驾驶舱里发生什么一目了然。“给我武器库权限,”格鲁特朝有些懵的驾驶员大喊。
“不会是那个吧,我听说月辉号来了…”
“给我武器库权限!”格鲁特揪起驾驶员的衣领,“重型坍缩弹还没到,星球引力异常只是重型坍缩弹在接近而已,现在还有时间摆脱引力跃迁!”
在接、接近还而已?!
驾驶员打了个冷颤,抖着手给格鲁特武器库操作权,自己重新调整跃迁模型和参数,引擎功率也推到最大,舱室抖如筛糠。格鲁特努力稳住身体,重型坍缩弹在接近,他们其实只有十几秒的时间。接引舰的武器库十分单薄,他连好好判断先后顺序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按照本能设定导弹的引爆时间,然后发射出去。
华丽的焰火在接引舰后方炸开,冲击波加上超负荷运转的引擎让接引舰几乎偏离航道,驾驶员拼命把住方向,舱室里人挤人滚做一团,终于,就在驾驶与绝望的前一秒,他幻听地听见邦一声,好像那根拉着接引舰无形绳索崩断了一般,接引舰离弦般射出,狼狈地弹入宇宙空间,驾驶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惊弓之鸟那般拍下跃迁的红钮。
曲率引擎嗡地运转,跃迁时游离的光围绕在飞速离开死亡之地的接引舰,彷佛天神赐给它所载上百号人生的希望。
格鲁特把提着的心放下,欢呼声充满这个舱室,卢社拉着巴瓦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血从他的鼻腔涌出,染红前襟,巴瓦想给他擦,卢社摇摇头拒绝了。
他有经验,得流好久。
卢社稍稍抬头想止住血,视线从驾驶舱上百个视框中一个小框划过,狙击手的视觉让他看到画面中被远远抛在身后的土黄星乍然破碎,极速坍缩,周围星体流星般坠向那处!!
他的眼睛无声地睁大,舰内猛地一抖,归于黑暗。
被重型坍缩弹的引力捕获是什么感觉?没有感觉,只是命运的秒针骤停,与死亡的时刻重合,世界骤然沉寂,一切声色光影消失于引力的深渊中,物质跌落为一个质量无限大的点。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快得人反应不过来自己死掉了。
永暗中,卢社只听到,滴一声。
他装灰色小马的口袋亮柔和的蓝光。
“戴立那家伙真会给我找事,”有个欠扁的声音拽拽地说,“小子,我可是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
哪位?
卢社猛地睁眼,他所在的地方主调是柔和的米白色。
东都要塞医疗区,重症病房。
懵圈的青年慢慢起身,他的床边空无一人,身上贴着一大堆贴片,病房四壁几乎都由医学仪器的视框组成,除开一个玻璃观察窗。他看到一个护士小姐惊喜地瞪大眼睛,飞奔出去,叫来医生,一群医生在观察窗里一闪而过,进病房时已经套上厚重隔离服,卢社只能看到他们颜色各异的眼珠。
“少校先生,我是您的主治,”医生调出一个有卢社病历和事实身体数据的视框,“您知道的,坍缩弹不像别的武器,它的作用在人的全身每个细胞,幸存者哪个地方出问题完全是随机的,但总体来说脑部疾病和骨质疏松比较常见,我的意思是说,您要有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当蓝客了?
“对,您不能自然生育了。它坏死了。”
被搞得紧张起来的卢社重重松了一口气,“哦,那没事。”
重症病房里诡异地安静一瞬。
医生眨眨眼,“这个蛮严重的耶少校,你仔细思考一下。”给我一点点表情啊!
卢社歪头,“要什么表情?”
“哈哈哈,”终于有人忍不住,摘下隔离服的头罩,白京生打了主治医生周舟的头罩一下,“我就说‘少校,你怕是失了智’比较有用啊!一百星币,记得转给我啊长官。”
“啊我的零用钱,你知道已婚男士攒钱多不容易吗?”周舟生无可恋地和其它人一起摘头罩、脱隔离服,剩下的分别是巴瓦、傅希文和利兹,他们完全是在憋笑,巴瓦和傅希文还给点面子,利兹憋不住噗一下笑出来,“哈哈哈哈。”
咚咚。
护士小姐冷着脸敲观察窗。
利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卢社注意到他穿着军装,袖口有特殊警徽,军衔也不低,是个中校。没等他问出口,那五个人啪地敬礼,“欢迎卢社少校重回人世!”
卢社被自己的话的噎住,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利兹举着手笑笑,“怎么,对我们这个‘重回人世欢迎小队’级别不满意吗?”巴瓦体贴地解释,“这是东部军的传统,您只要回礼,说‘我回来了’就好。”
“抱、抱歉。”卢社连忙敬礼,“我回来了。”
下一秒周舟扑过来抱住他,“呜呜呜,少帅幸好你没什么事啊,不然我就是全军的罪人,我亲爱的已经好几天拒绝和我一张床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