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无瑕人生(24)

　　“星盗怎么什么破破烂烂的东西都有？”
　　“说破烂可以，说我是星盗就过分了。”机甲扔掉舱盖，激起一片尘土，大怂货王海客教过他，让人放下戒心的方法最直接莫过于表明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图，“我只是想要你逃生舱的零件而已，你的逃生舱已经没用了吧。”
　　确实没用了，但是你这么说我很上火啊。
　　穆恩收起佩枪，长腿一跨出逃生舱。年轻的元帅一身挺拔的帝国军装，黑底金边，两排八扣，肩扛鹰章，军帽…没在，大概走得有点急。
　　他没什么形象地往地上一坐，摆摆手，“拿吧拿吧，有星网接口吗？借我用用。”
　　黑钢机甲拆零件的动作一顿，如果机甲有眼皮，它们一定会眯起来。穆恩的性格好像和龙骑士莱因不太一样啊，这个感觉更…洒脱？
　　“这种东西怎么会有？”机甲继续拆零件，“这是个废弃的垦殖星。”但凡是垦殖星便不会在繁华的航道上，何况是个废弃的。
　　“不是吧？”穆恩抗议地捡起一块黄土扔机甲的脚，“那你怎么联系外界的？”
　　“我不需要。”
　　静默者巴不得全世界都忘了它。
　　穆恩抬手鼓掌，啪啪啪，“好了，这个笑话很出色，现在借星网接口给我嗯？”
　　嗯什么嗯？
　　卢社皱眉，那个谦和隐忍知礼心思深沉的莱因呢？总裁爸爸你变这么快我好想打你啊。黑钢机甲把能用的零件一抱，直起身子大步离开。
　　渺小的人类元帅多坐三秒，立刻和三十八米高机甲拉开十多米距离。“喂喂喂，等等我啊，”穆恩连忙起身，“对远到而来的朋友友好一些嘛！”
　　“你刚刚还拿枪指我。”
　　“你在机甲里，别那么小气！”
　　“但是它能打穿我的电子眼，”这点卢社十分较真，“它坏了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换，你对废弃的垦殖星没有概念先生。”
　　“我需要有什么概念？”
　　“荒星，”机甲稍稍停下，等短腿人类，“废弃五十年以上，原有生态在急速恢复，原生种对种植棚地虎视眈眈的荒星。”
　　垦殖星JU-825原有五块种植棚地，现在只剩下科里谷地。
　　不要问卢社怎么知道的，他找到静默者的资料库，就在刚刚，“另外，如果有称呼上的需要，你可以称呼我为‘伊默’。”
　　穆恩脚步一顿，神色晦暗不明，卢社顾着翻资料，没有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总裁：机甲，你在玩火。


第38章 三十七
　　科里谷地是个冰川侵蚀产生的山谷，山地较为陡峭，正适油料作物巴达克树生长。这种树不是JU-825的原生种，它不适应此地偏碱性的雨水和强辐射，只能活在能量防护罩之内，三百岁以上的巴达克树会开树生唯一一次花，树干迅速储满油，等待一颗火星引燃它，留下厚厚的草木灰和外壳烧裂开的种子，一场雨水后，种子便又开始发芽。
　　基于这个特性，穆恩被要求扑灭逃生舱带来的火种。着陆点在百岁木龄区，一旦山林大火，连种子都不会剩。于是刚死里逃生的元帅脱下军装，勤勤恳恳拿铲子灭火，直到能量防护罩模拟出傍晚才停下。本该充当主要劳动力的机甲适时出现来接他。
　　“你去哪了？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这么多活。”穆恩很接地气地将铲子一扛，“走吧走吧回去，今晚住哪里？”
　　“我去修能量防护罩了，”机甲解释道，“JU-825辐射有些重。”
　　“但是你的机甲手上有新土，”穆恩道，“我挖过土。这是半米深才能有的颜色。”
　　“我去埋葬我的朋友。”
　　穆恩一下安静，“抱歉。”
　　机甲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里真的没有星网覆盖，我没办法帮你联系外界。你是军人，应该也知道这架机甲不是农机。我只是想在这个星球安静地生活。如果您能保证这一点，我可以帮您离开这儿，毕竟走丢一个元帅可是大事。”
　　“不，不是大事，像我这样的还有四十多个。”
　　那可就太多了。
　　卢社差点当场开工作台看还没来得及看的世界设定。据他所知，帝国元帅就五位，一个元帅率领一个星系集团军，一个萝卜一个坑，忽然告诉他有四十多个元帅，他本能地觉得…
　　这个世界真水。
　　穆恩笑笑，“有实权元帅，有虚衔元帅。要是一个人上将做久了，又不小心得罪太多人，大家就让他再进一步，直接养老。军部戾气太重，长期拥有很多元帅。”
　　那还真是儿戏。
　　机甲没再说话，它将穆恩带到它的机库。JU-825还没废弃的时候，每五年会有巡视员来这儿检查作物长势，机库里有三个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食物什么的也有窖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这个要看穆恩的运气。
　　“那你呢？”穆恩在三个房间里逛一圈，“你也住这里吗？”
　　“我待在机甲里就好。”卢社道，“我习惯了。你应该能发现房间里没有生活痕迹。”
　　就是没有才问的啊。
　　穆恩没坚持，“那我不客气了啊。地窖在哪？”
　　地窖里的食物码得好好的，穆恩选一些新鲜的罐头，虽然过期四十几年，但是密封好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应该。
　　不过话说回来，食物好好的，机甲里的人吃什么？
　　穆恩叹气，太奇怪了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奇怪，他在逃生舱里输入目的地的时候居然手抖将JUN-825输成JU-825，于是醒过来没看到825军事基地里那群小崽子，反而看到一个上下两只红眼的黑铁壳。
　　简直蠢爆。
　　高大的男人苦恼地笑笑，人生总是有那么几个瞬间，真实恳切地感受到宇宙的恶意。他拿了食物回房间，随手挑一间打扫，不得不说灰尘积得真很厚，机甲里的人都不住这里的吗？也许以农为业的人都会朴素一点，穆恩除了在床底发现一个屏幕摔坏的老式通讯器，没有发现其它设备，那个伊墨没有骗他，这个鬼地方确实没有覆盖星网。
　　老式通讯器不靠星网，靠电波通讯。
　　不过…他也叫伊默吗？
　　穆恩鼓捣通讯器的手一顿。
　　开什么玩笑，一个两个都叫伊默，是想让‘他’跑出来吗？
　　简易材料搭出来的房间外，是宽敞的机库。只是再怎么大也是为十二米高的农机建造的机库，对于三十八米高的静默者实在太小，于是原主在想尽办法加高到三十米后，终于能以一种双臂抱膝的姿势窝着，远远看着感觉就是钢铁大汉卖萌，‘谁还不是个宝宝’‘宝宝委屈’。
　　穆恩一扭头就透过窗看到这样的黑钢机甲。
　　画风有些…奇特。
　　电子眼精确捕捉到穆恩脸上的欲言又止，卢社心里也是很复杂，他有些庆幸机甲没有表情，不然真的尴尬症都要犯了。
　　穆恩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将佩枪压在枕头下入睡，安稳渡过在JU-825的首夜，也许是真的累了，一夜无梦，自然不知道卢社上半夜看完包括世界设定在内的所有资料，下半夜偷偷溜出去把白天刚组装埋好的挚友挖出来。
　　“抱歉！”静默着双手合十，他有些理解上个世界王海客、或者说胡克为什么让他用时空之门连通普尔镇，一一给家族中的亲人留书告别了，这个世界对玩家来说是假的，但对角色来说是真的，绝大部分角色都有情感模型，在不特定滚回的情况下，他们的时间线一直向前，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抱歉。”
　　清晨，能量防护罩模拟出来的光照到穆恩，他睁开眼，机库中空空如也。
　　他吃过早餐，顺着科林谷地的指示牌向种植区走，远远就看到在巴达克树三百龄区收割油料的机甲，它拿着一根磨尖的铁钎就像人类拿着牙签戳水管，一下戳破树皮，放出黄灿灿的油料来，闻着味道和汽油混豆油差不多。
　　“这些有什么用？”穆恩走近问。
　　“可以萃取能量条溶液，也能作为粗燃料充实农用机械的油箱，”读完世界资料的卢社几乎是秒答，“没有残留，对热机反应炉很友好。”
　　“热机？”
　　“不是什么地方都是核能反应炉或者动力核心的，”卢社心里追加，这句话现实世界也能用，巴达克树是许多守望者牧场会种植的作物，“您问这个干嘛？”
　　“种这么多，是卖给人的吧。”
　　“如果您指望出现一个巴达克树收购商，和他一起离开这儿，那请您早点收心吧。”机甲的电子音冷静得吓人，“星网达不到的地方没有平等的贸易。”
　　“好吧好吧，”穆恩就地一坐，“那么开机甲的先生，请问您如何让我离开，虽然元帅有四十多号但我认为鄙人还是比其它元帅重要的。”
　　这个人真的是总裁爸爸吗？
　　卢社再一次陷入迷思，要不是零维度是以玩家为中心衍生游戏世界的单机模式，他一定会去查查比特598是不是根跟错宿主，啊对，它检修了，不怪它。
　　“我需要一段时间，”卢社回答，“大概三个月左右。”
　　“太久了，一个月。”
　　“您想葬身星海吗？”
　　“听你的。”
　　知足吧，按原本故事线你得呆半年，直接呆出怀疑世界忘记你的沮丧感，然后原身看不过送你回去，完成‘使命’后就被故事线编导组安排进博物馆放着，作为穆恩这个角色的轶闻组成部分供人参观——
　　我觉得不OK。
　　机甲不再说话，默默给巴达克树放油。原身对于种植棚地内三百万棵巴达克树的态度像极主人对待宠物，给它们放油不是想卖钱，是担心它们一不留神烧了自己，虽然这是它们繁衍的方式，但种植区已经接近满员，再增加数量只能人工减员了。
　　放油，浇水，除草，松土，放油。
　　三十八米高的机甲灵活得不像一个胖子，穆恩看了一会，忽然问，“你有兴趣参军吗？我可以帮你弄一个新身份。”
　　军队？
　　机甲冷漠拒绝，“不需要，谢谢。”
　　静默者只是想守在挚友身边，替它照看三百万棵巴达克树而已。
　　穆恩没再邀请，他似乎接受自己需要在JU-825呆三个月的事实，找了根铁钎帮伊默放油，树皮的硬度出乎他意料，一整个下午，帝国元帅没放出一滴树油。
　　“有窍门的，”卢社忍不住提点他，“找树皮上突起的地方，下面才有油囊。”
　　“好！”
　　元帅瞄准一处略高过头顶的突起，一戳一收，澄黄的油浇个满头。
　　这绝对是个假爸。
　　三十五度到三十七度是洗去树油的最佳温度，而机库房间的热水温度过高，机甲找了个铁桶给假爸烧水洗澡，测量土地温度的温度计往水里一插，“进去吧。”
　　假爸一指铁桶下，“下面火在烧。”
　　机甲加柴，“对，记得看温度计，超过三十七度和我说。”
　　“露天洗澡吗！”
　　“树油长时间接触空气会氧化放热，”机甲道，“积累到一定温度…您懂的。”
　　假爸老实地脱衣服。
　　军服外套、衬衣、军裤，肌肉健硕的身体一寸一寸在机甲的电子眼中展现。“剩下最后一件了啊！”
　　“然后呢？”
　　“你不应该转过去吗！”
　　“哦。”
　　机甲默默走开，一直往外走，走出能量防护罩，走过埋葬挚友的山坡背面，走进新找到的一条地缝，昨夜铺出来的路一直往下，通向巨大的穹顶空间。逃生舱大部分零件、挚友的热机反应炉，萃取装置和能量棒压缩机都被机甲放到这里。